我不知道自己晕了有多久，我是被一股寒气冻醒的，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天上已经挂满了星星。
而督军别墅里面，早就已经灯火通明，我伸手呵了一口气，才觉得暖和了一些。

想来，那些毒粉的也不是太毒，那几个山贼也没敢要江圣凌的命。

……

我休息了一会儿，才跌跌撞撞回了江家，刚到门口，就看到十几个郎中被撵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拦下了其中一个郎中问道。

郎中上下瞧了我几眼，“你是这家的丫头吧，司令中毒了，现在还昏迷不醒。”

昏迷不醒，怎么可能，我已经把他的毒液吸出来了啊！

“这幸好督军小姐给司令吸了大半的毒液出来，不然，现在早就没命了！”郎中不住的叹息。

“那怎么样才能让司令清醒？”我又急忙询问。

郎中捋着胡须，摇着头想了一会儿，“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估计没人愿意牺牲。”

“怎么做？”我急忙追问。

“老朽可以用银针把毒液逼到一处，然后划破皮肉，让人用嘴把毒液吸出来，只不过，这吸毒之人，怕是小命不保。”

“我来。”我自告奋勇，把老郎中拉到了一边，“您今夜子时过来，我来做吸毒之人。”

老郎中看了我一眼，有些欲言又止，“姑娘，你年纪轻轻……”

“老先生，司令对我有恩，就拜托你了！”我朝着老郎中行了一礼。

“既然姑娘有心，何不现在就去，也好让五姨太知道姑娘的忠心。”老郎中提议。

“老先生，我就是不想司令醒来之后内疚，所以，拜托老先生您了！”我又给老郎中行了一个大礼。

“姑娘使不得啊！行医救人是我的本分，既然你如此忠心护主，那我就成全你。”

我跟老郎中说好之后，便回了房间，紫玉见我回去，一脸担忧的迎了过来。

“七姨太，您这是去了哪里，可急死紫玉了！”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没事儿，出城散心迷路了。”

“七姨太，您没事儿还是别出去了，听说，司令就是遭了山贼的暗算。”紫玉意有所指的说道。

“嗯。”我应了一声，没有再接话。

她是个通透的丫头，自然能猜到怎么回事，我们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

晚上子夜时分，我按照约定，到后门把老郎中接了进来，然后绕开职夜的小厮，到了江圣凌的房间。

“老先生，拜托您了。”我又恭敬的朝着老郎中行了一礼。

老郎中朝着我摆了摆手，然后开始给江圣凌施针，短短一刻钟，老郎中便拿出药箱里的小刀子，在江圣凌耳朵偏下的地方划了一个小口子。

“姑娘，可以开始了，记住，一定要把毒液彻底吸出来，直到血液鲜红为止。”

我点了点头，俯下身子，将江圣凌体内的毒液，一口一口的吸了出来。

直到毒液完全吸完，我的脑袋已经逐渐迷糊，我朝着老郎中行了一个大礼。

“多谢老先生救我家司令。”

“姑娘快快情起，老朽实在是佩服。”老郎中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我最后看了一眼江圣凌，然后强撑着最后的意识，跌跌撞撞的回了我的房间。

我刚一进去，就见到紫玉正一脸焦急的等在那里，“七姨太，您这是……”

“帮我找身好看的衣服，然后给我上妆。”我朝着她虚弱的摆了摆手。

“七姨太，这是怎么了，你可千万别吓我啊！”紫玉扶住了，一脸的哀创。

“去照办吧。”我虚弱的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脸色，和越发青紫的嘴唇，我轻轻的笑了，最终，我还是赌输了，输给了那几近荒唐的爱情。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它顺着我的脸颊，一直滴在了面前的梳妆台上，撞击出了一个小小的泪花。

它陨落了，终究还是美的。

江圣凌，我们恩怨已经尽了，倘若我们还能再见，我必将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紫玉找来了我最漂亮的一套衣服，满眼泪水的望着我，“七姨太，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帮你叫郎中！”

紫玉是真心对我好的，我看得出来，难得，这人世间，还有留恋我的人。

我淡笑着摇了摇头，强撑着力气站了起来，“不用了，帮我换上吧。”

在紫玉的帮助下，我换上了我有生以来，最漂亮的一件衣服，这是江圣凌娶我进江家的时候，给我的嫁妆。

淡粉色的旗袍，很合身，也很适合我这样的年龄。

坐在梳妆镜前，看着我越发苍白的脸色，握住了紫玉的手，“帮我梳妆吧，梳一个好看的发髻。”

紫玉哽咽着，她是个通透的丫头，肯定已经猜到了怎么回事。

“七姨太，你能不能不要丢下紫玉，紫玉不想离开你。”紫玉已经泣不成声。

我抬起胳膊，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握了握，“别难过，人总是会死的，只是早晚罢了。”

“七姨太！”紫玉喊声了一声，‘噗通’跪在了地上，抱着我的胳膊，“您这到底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

“没事，紫玉起来吧，帮我把头梳完，我想漂漂亮亮的走。”我虚弱的笑了笑。

紫玉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抽一泣的帮我梳着头，眼泪偶尔落进我得发丝。

我能感觉到她的哀伤，亦如我现在的哀伤，这只是一场豪赌罢了。

紫玉帮我梳完了头发，又帮我上了妆，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笑了笑。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好看。”我扶着紫玉起身，朝着我的床走了过去。

“七姨太……”紫玉已经成了泪人，眼底满是悔恨。

我知道，她肯定是后悔，昨天不应该让我一个人出去，可这是我的选择，她根本无力阻止。

“紫玉，走吧，走的远远的，我梳妆台上有些首饰，你去当铺当了，够你用一阵子的。”我平静的安排。

紫玉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我也不能亏待了她。

紫玉立刻摇头，“七姨太，我不走！我不走！”

“走吧，别让我死了都不瞑目，走的远远的，别再回这里。”我虚弱的说着。

紫玉给我跪了下来，磕了好几个头，这才按照我的吩咐，拿着首饰离开了。

我一个人安然的躺在床上，忽然觉得，死亡也并没有那么恐怖，只不过是一场与时间的长眠而已。

我闭上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逐渐失去了意识，听不到窗外的鸟叫虫鸣，也看不到房间的雕廊画栋。

我像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江圣凌娶我的那天，没有老爷子，就只有江圣凌一个人，他是我真正的新郎。

这个梦好美，我宁愿永远沉睡在这个梦里，永远都不要醒来。

后来，我是被震耳欲聋的鞭炮吵醒的，我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紫玉满眼泪水的望着我。

“七姨太，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紫玉一脸的激动。

我微微晃了晃脑袋，仍旧觉得晕乎乎的，我问她，“紫玉，我不是死了吗？”

“七姨太，您可不要再说生啊死的了，我可禁不住你再吓我一次了！”紫玉说着，豆大的眼泪落了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我脑袋仍旧处在混乱的状态。

紫玉急忙解释，“有个老郎中过来，送了祖传的解毒丸过来，他说希望不大，只是且试上一试，剩下的就看七姨太您的造化了，没想到，七姨太真的醒过来了，真是谢天谢地菩萨保佑！”

我总算是听明白了，是老郎中的解毒丸救了我，想来，这种毒对我的作用不大吧，在督军别墅外面的时候，我也是自己醒过来的。

“紫玉，外面怎么这么热闹？”我闭上眼睛养神儿，可还是忍不住奇怪的问了一句。

这么响的鞭炮，只有江圣凌代替老爷子娶我的那天，江家才有过。

紫玉好半天没有回声，我以为她走了，便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没想到，她正蹲在床边，脸色难看的厉害。

“怎么了？”我淡淡的问她。

紫玉犹疑的看了我一眼，这才支支吾吾的开口，“今天大少爷成亲，娶得是督军家的女儿。”

我默了默，倏而笑着看向紫玉，“这不是挺好的嘛！门当户对，你干嘛愁眉苦脸的！”

“可是，大少爷娶她，是因为她为大少爷吸了毒，是她救了大少爷，我知道，其实是七姨太您！”紫玉为我愤愤不平。

我却摇头失笑，拉过了紫玉的手，“你这丫头别胡说，不记得你叫我什么了，是七姨太，是大少爷的小妈！”

“可是，大少爷明明……”

“好了，别再说了，要是被别人听见了，又少不了是非。”我打断了她，眼底划过一抹精光。

看样子，连老天爷都在帮我，五姨太，江圣凌，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我说过，我和他的恩情已尽，如果还有再见的一天，一定会替那些人讨回公道。

“紫玉，出去看看吧，外面一定很精彩，五姨太一定很喜欢这个新入门的媳妇。”我淡淡的开口。

紫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像同样恨着他们死的，“知道了，七姨太。”

紫玉出去了，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直到了晌午十分，紫玉才脸色冷漠的回来了。

“七姨太，五姨太可是高兴的紧，整个江家喜气洋洋的，别提有多热闹。”紫玉说道。

我淡淡的望着屋顶，不疾不徐的开口，“想来，好戏还在后头呢。”

傍晚时分，外面的喧嚣逐渐散了，就只剩下外面的大红灯笼，透过薄薄的窗户纸，照进屋子里，映衬着我的脸。

“七姨太，天色晚了，您该休息了。”紫玉提醒我。

我仍旧望着窗外，喃喃的自言自语，“今天，应该是冬至了吧，真是个好日子。”

“七姨太，天气冷了，紫玉气给您拿一个暖炉。”紫玉说了句，快步下去了。

冬天的夜总是格外的安静，我能听到外面的虫鸣，同样，也能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低沉而又规律。

很快，房间的门被人推开，冷风从穿堂灌了进来，我不由自主的裹了裹身上的被子。

“春宵一刻值千金，司令怎么有功夫来我这儿？”我巧笑嫣然的望着他。

江圣凌似乎醉了，一身的酒气，醉眼迷离的走到我床边，捏住了我的下巴，“今天怎么没出去看热闹，整个凤桐城的人都来了，可是热闹的紧。”

“再热闹也是别人的繁华，与我又有何干系。”我抿唇轻笑。

江圣凌点了点头，刚毅的眉峰攀上一抹怒气，“回答的好，我欣赏！”

“司令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直接下了逐客令。

“呵呵……”低沉的笑声从他的口中溢出，墨绿色的军大衣被他扔在了一旁，“不过，我还是觉得你的身体更诱人。”

他说着，又像是豺狼一样扑了上来。

我‘心甘情愿’的承受着这一切，而且，乐在其中！

那天，紫玉的暖炉一直没有送进来，江圣凌也整晚没有离开。

第二天一早，我推了推身边的江圣凌，他睁开惺忪的睡眼，迷蒙的盯着我看。

“干嘛！”他语气有些不耐烦。

“司令，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后，别再跑我这边了，我是你父亲的女人。”我平静的陈述着事实。

江圣凌抬手，在我的脸颊上摩挲了一阵，“老子拼了命把你救回来，你就这么报答老子？”

“那司令想让我怎么报答你？”我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江圣凌忽然皱起了眉头，审视的盯着我，“你好像变了。”

“哪里变了？是我顺了司令的心思，让司令觉得没有征服感了吗？”我说着露骨的话。

江圣凌看了我一眼，掀开被子，捡了自己的军装，穿好之后，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再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我则看着自己身上青紫的吻痕，嘴角绽放出一抹如罂粟般的笑容。

紫玉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自己收拾妥当了，紫玉一边把暖炉放到我手里，一边跟我讲外面的事情。

“昨天晚上下了大雪，这还是咱们凤桐城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呢！”紫玉说道。

“嗯。”我应了一声，拿起红色的胭脂把玩，“还有其他什么新鲜事儿？”

“还有就是新娘子的房间一夜烛火未息。整个江家的人都知道，大少爷昨晚来了咱们这里。”紫玉很懂我心思的说道。

“这不，一大早新娘子就跑去五姨太那里哭诉了，估计这会儿，五姨太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紫玉说道。

我整理了一下衣摆，将一支银簪戴在了头上，“紫玉，泡茶吧。”

“好咧。”紫玉应了一声，去到后面泡茶去了。

我坐在厅里，没多久，五姨太就带着督军小姐来了，那姑娘长得确实水灵，而且应该是留过洋的，穿着举止跟我们很不一样。

“五姨太，这大冷的天儿，就不用让新媳妇给我请安了，省的折腾……”

我的话还没说完，督军小姐就上前了一步，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我的脸上。

我没有闪躲，只是抹去了嘴角的血渍，不解的望着她，“少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督军小姐愤怒的瞪着我，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老女人，竟然连大少爷都敢勾起，你不想活了！”

“勾引大少爷？”我故作惊讶，难以置信的看着督军女儿，“我已经十余日没有出过房间半步，何谈勾引大少爷啊！”

这时，紫玉端着茶杯走了出来，恭敬的站到了一旁，“请少奶奶给七姨太奉茶。”

“让我给这个狐狸精奉茶，做梦吧！”督军女儿大吼了一声，伸手就要去端那杯茶水。

只是紫玉微微一闪，一整杯全都洒在了督军小姐的身上，“哎呀，少奶奶，您没事吧？”

“好你个不长眼的奴才！”督军小姐怒了，说话间已经举起了胳膊，只是，这一下不等落在紫玉身上，就被我捏住了她的手腕，“少夫人请自重！”

“语嫣，够了。”五姨太看够了好戏，终于发话了，“七姨太是长辈，容不得你放肆。”

我朝着五姨太微微的笑了笑，“不妨事，我倒是挺喜欢少夫人这爽利的性子，不像有些人，口蜜腹剑的笑面虎罢了。”

“是啊，语嫣这性子我也是喜欢的紧！”五姨太陪着笑。

“既然如此，那五姨太就好好消受吧。”我意有所指的说道。

五姨太的脸色变了变，然后阴沉着脸看向夏语嫣，“我们回去吧。”

夏语嫣不甘心的瞪了我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五姨太走了。

等到她们离开之后，紫玉才小声的嘀咕，“五姨太还真是杀人不眨眼的笑面虎！”

“我也多亏了她的心机深沉，如果她像大太太那样不管不顾，咱们倒是拿她没办法，现在她既然想斗法，那就好好陪着她玩一玩。”

所有的事情都在按我原定的计划发展，我知道，江家离败落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我正想着，就见到夏语嫣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手里端着冒着热气的水盆，不由分说的朝着我泼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