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老将与巨斧将的带领之下,李世民一行三人来到再熟悉不过的龙陵街道,街道两旁有两队手持弯刀的突厥士兵,各个头束白绫,怒目圆睁,若不是忌惮那老将威严,早便弯刀出鞘,大开杀戒了。
走到尽头,折向东面,这便入了龙陵校场。
天空蔚蓝,白云几朵,偶有清风徐徐,旌旗飘扬,一番春暖和谐气息,可校场内的气氛却是鬼气森森,剑拔弩张,与这一切显得极不相称。
校场之内集结了近突厥数万兵力,每一名士兵均头束白绫,面有怒容,特别是在李世民三人缓步走进来之时,几乎可以听见咬牙切齿之声。
死伤的兄弟,不治而亡的将军,被围困的断水断粮的数万军士,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因为眼前那个锦衣青年么?
每一个人都想冲上去将那个锦衣青年大卸八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只是校台之上香案之下,那个举香祭天,告慰亡灵的魁梧身影一直面无表情,没有他的命令,每个人的手脚便似戴上了铁僚,欲动不能!
老将客气有礼的请李世民三人在校台下稍后,容他去通传一声。
那老将步履蹒跚,一步一步走到那个魁梧身影之前,恭敬行过突厥礼仪,道:“可汗,他们到了!”
始毕头束白绫,双手交叉胸前,仰天祷告!
隔了片刻,才低声道:“来了多少人马?”
老将道:“三人三骑!”
始毕身子一晃,睁开眼来,又道:“我说的是城外驻扎了多少人马?”
老将微微一怔,道:“他们来之前,我已差人在暗中打探,确实只来了三个人!”
始毕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几声,转身冲校台之下看去,但见台下赫然立着三道身影。
一人锦衣束发,面容俊秀从容,不乏威严,另一人背负长剑,一身素衣,清秀之中带着几分江湖气息,还有一人身着战甲,显得有些憨直。
始毕侧过身,朗声道:“三位,请了!”
三人一齐回礼,走上校台。
三人之中,燕南靖与他交过手,他自是认识的,随意打量余下二人,冷冷一笑,冲锦衣青年道:“阁下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李世民了!”
这一声明显带着几分讥讽,他声带威严,是以语音一出,台下数万大军一齐耸动,似乎随风而动。
李世民淡淡一笑,拱手道:“‘大名鼎鼎’四个字如何敢当,在下太原李世民,见过始毕可汗!”
与此同时,燕南靖与贾甫顺也微微欠身,拱手施礼。
始毕轻蔑哼了一声,大有老气横秋之态,负手而立道:“怎么就不敢当了,当年雁门关一役,昏君杨广被围,眼看着就要被我砍了,不是你亲率大军,设计陷害于我,累的我损兵折将,折戟而回么?”
李世民面色不改,镇定自若,道:“当年世民身为人臣,主公有难,若不以死相救,岂非不忠不义?”
“哈哈哈哈!好一个不忠不义!”始毕冷笑一声,道:“眼下你太原招兵买马,兵强马壮,气势如虹,天下谁人不知你们是要造反,如何现在就将忠义之名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一言声威俱全,台下数万将士大都横眉冷对,大有等着看李世民狼狈失态之意!
李世民微微一笑,却是缓步上前,面对数万大军,他脸无丝毫惧色,朗声问道:“台下诸位将军、勇士,世民斗胆问一句,如若现今始毕可汗被我太原军重重包围,你们救是不不救?”
台下登时一片哗然,怒容满目皆是,甚至已有人开始破口大骂。
巨斧将率先将巨斧在地上一顿,发出“当”的一声,喝道:“太原兵马何足畏惧,我突厥大好男儿定会杀得你们片甲不留,救回可汗!”
“对,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打得你们落花流水!”
“······”
随声附和怒斥之人,比比皆是,义愤填膺。
激的贾甫顺心头一恼,便要还以颜色,破口大骂,便要发作之时,衣襟却被一只手轻轻一拉,却是燕南靖。
只听他轻声说道:“秦王殿下自有主张,你不要坏了事!”
贾甫顺呆了一下,可他向来对燕南靖奉若神明,唯有乖乖听从了。
李世民又道:“突厥男儿果然各个血气方刚,忠义无双!”顿了顿,却道:“可如若你们可汗突然转变成一个残暴不仁,荒淫无道,贪图享乐,不理百姓疾苦之人,你们还愿去救他么?”
众人面面相觑,那巨斧将的嘴张开一半,却也生生咽了回去,实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众将士虽然戎马征战,哪个不是有妻有女,如若可汗荒淫无道,残暴不仁,累得家人不得安乐,遭殃受苦,谁还会去效忠一个这样的可汗?
一阵议论过后,那巨斧将突然又是一顿,喝道:“我们可汗乃是千古圣君,比起你们大隋的狗皇帝杨广圣明千百倍,绝对不会变成你说的那副模样!”
“对!对!可汗不会变成那样!”
“······”
李世民微微一笑,对于这种反应,他显然十分满意,转身冲始毕说道:“可汗也都听见了,当年杨广初等地位,功绩显赫,天下皆知,想着他必能为百姓谋福音,造福祉,岂知时日一久,此人变成了一个荒淫无道,贪图享乐,残害百姓的暴君,如此暴君,如何还配得上天下人为他效忠?”
始毕身子一怔,眼中异芒闪现,李世民言辞不卑不亢,尽显豪情之际又将道理说明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对于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再也不敢视作无知孩童了,反倒生了几分敬佩之意。
李世民不待他说话,取来香案之上一条白绫,束在额头,燃烛焚香,至真至切,拜祭道:“世民不忍见天下百姓受苦,是以愿率忠义之师,举兵征讨大隋,不料因与突厥之间有所误会,足令矛盾激化,兵戈相见,实属不该,今李世民在此宣誓,只要始毕可汗点头,我太原愿与突厥世代友好,共谋繁荣,以民为天!”
这一言诚恳真切,听的人人心中激荡,满心怨气,似乎已经随风消散!
毕竟战事之中,丧生的不止突厥男儿,更有太原忠义!
好一个以民为天!
这一句话,深深刻在了燕南靖心中。
在李世民诚心之下,始毕及突厥将士终于为之动容,遂大摆筵席,庆贺结盟,商议攻占长安大计。
两个首领相向而视,不约而同言道:“以民为天!”
数日之后,突厥退兵,始毕可汗更赠精骑三千,良驹万匹,以助太原军攻占长安,实现天下太平,以民为天!
这一日,风和日丽,阳光和熙,青山碧翠,在风中摇曳,远处瑞鹤飞翔,盘旋不去。
好一派春来复苏之景!
李世民带领燕南靖、柴绍、贾甫顺等,率数百军士凯旋,太原城下李渊、李建成、李朝阳等早早便在城下相迎,众人喜笑颜开,好不开心。
晚间,李渊府上张灯结彩,大宴宾客,请来太原豪杰忠义,汇聚一堂,表面庆功,实为密谋大计,以此掩饰罢了!
夜风簌簌拂过,那一缕素衣,迎风飘荡,喜气洋洋!
这一次,他不再是独影凄凄,因为身边多一道黄衫倩影。
这一幕,一路之上燕南靖脑海之中不知已浮现过几次,终于,两个人静静的坐在了屋顶,对酒当歌,琼浆玉液,好不逍遥快活!
孙灵儿唇含青叶,奏出一曲曲妙诀歌谣,大树摇曳作拍,清风徐徐伴音。
只是这美好的一切,在一个燕南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出现之后,变得有些宁谧,诡异和不安!
那紫衫倩影,清秀容颜,曾几何时,被他伤透了心!
院落之中那一对怀恨凝视屋顶的眼眸,刺痛了燕南靖的心,她自己的心却早就死了。
燕南靖微微道:“灵儿,等我一会!”
孙灵儿担忧道:“那位姑娘好像面带杀气,燕大哥小心些!”
燕南靖默默点头,身影飘落在院中。
千言万语,终究只化作了“陆师妹”三个字!
那紫衫倩影,正是陆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