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午，艳阳高挂。午时刚过一刻，宁采臣就迫不及待地拉上周秀春和燕赤霞前去挖坟。周秀春很是不习惯干这种事情，虽然明知没什么危险，可站在墓地里，还是觉得不对劲得慌。
宁采臣倒是百无避讳，锄头抡得非常潇洒，没两下子，就毁掉了人家的墓碑。唯一比较蛋疼的是，拿掉墓碑后，却是挖了老半天都找不到小倩的金坛。

周秀春站在一旁看得无聊，随口问道：“我说，为什么一定要在明天黄昏之前把小倩的骨灰送回乡下一户人家安葬，她才能有转世投胎的机会啊？”

燕赤霞擦了擦汗，道：“人死之后，只有葬在自己出生的地方才能投胎。如果葬在外地，七魄就会慢慢消散掉，一年之后，就会永远成为孤魂野鬼。”

周秀春道：“照你这么说，这世上不到处都是孤魂野鬼了？”

燕赤霞：“那是当然了！如果这个世界上连孤魂野鬼都没有几只，那还要我们这些修道之人干嘛？”

周秀春一点头：“懂了，市场决定供给。”

燕赤霞又道：“不过也有例外。有些孤魂野鬼，会在漫长的时间里学会吸收天地精华，得道之后，甚至可以修炼成仙。”

周秀春惊讶道：“鬼也能成仙？”

燕赤霞笑道：“鬼当然能成仙，天地万物，皆可成仙。所谓天地人神鬼，鬼仙虽然排在末尾，好歹比鬼强。”说着，他又眉头一皱，道：“不过有些鬼，却是吃人血肉，吸人魂魄，这些恶鬼、厉鬼，就会成魔。”

“魔？”周秀春第一次听到这个概念，不免有些好奇。

燕赤霞给周秀春解释道：“所谓的魔，就是集怨气、戾气、血气而生的怪物，就像天地万物皆可成仙一样，天地万物，同样皆可成魔。”

周秀春丝毫不关心魔的由来，他只是很关切地问道：“魔多不多？”

“你说呢！”燕赤霞突然把脸贴到周秀春跟前，呵呵笑道，“魔只有仙才能降服，人间这么多年，连一个仙人都没出过，要是有魔的话，我们早就全都死光光了！”

宁采臣也笑了笑，道：“就是说啊，仙和魔都是传说中的东西，这世界上鬼就够多了，再来个魔，我看我们也不用活了，干脆集体抹脖子自杀算了。”

燕赤霞眯起眼，道：“也不尽然，如果能把一盘散沙的玄门力量集合起来，或许能有一战。”

周秀春耸了耸肩，心说都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人再多能有个鸟毛用。

宁采臣却是露出惊讶的神情，道：“跟你们一样厉害的人，还有很多吗？”

燕赤霞笑道：“我们两个，其实根本算不上厉害。真正厉害的人物，现在全都在青城、峨眉、昆仑这三座大山上闭关。”

宁采臣道：“他们这么厉害，为什么不下山来斩妖除魔，待在山里闭关，不是很浪费资源吗？”

燕赤霞摇摇头，道：“我是小辈，那些祖师爷的事，还轮不到让我知道。”

周秀春又想起陈平安说的话，问道：“大胡子，咱们练的《悟道决》，到底是悟的什么道啊？《悟道决》上面，又是什么境界？”

燕赤霞道：“悟道就是一个好听的说法，说白了，悟道其实就是自创出最适合自己的招式。到了元气境界，我们的真气已经到了瓶颈，只能依靠领悟新的招式来增加实力。所以每个人在悟道的阶段，都是没有师父的，全靠自己的悟性。悟出来的招式，往往就是一个修道之人将要使用一辈子的绝招。所以有些笨蛋，比方说你，虽然功力很高，可是没有自己的绝招，那也算不上悟道的境界，就更别提后面的境界。”

宁采臣这时候插嘴道：“燕大侠，听你这么说，你应该悟出自己的绝招了？”

“还没呢。”燕赤霞道，“不过应该快了，这段日子在兰若寺闭关，我已经找到一些头绪。”

周秀春听燕赤霞这么说，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前天晚上那直插苍穹的一刀，情不自禁道：“我见过一个人的绝招，那人使刀，一刀破开天际，非常……牛逼！”

燕赤霞头也不抬，问道：“你是说蔡胜祥吧？”

周秀春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燕赤霞道，“那天不是你问我为什么要当捕头，我跟你说的锦衣卫煞气最重，蔡胜祥不就是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么！”

周秀春愣住了。

锦衣卫指挥使，多么粗的一条大腿啊，居然就这样从手里溜走了。如果一开始就能想起是他，还怕什么前路有危险，死皮赖脸跟着上京城不就好了，更何况自己还治好了陈平安的病，再不济，也得给个百户千户的当当吧。

周秀春正懊悔得面部抽筋，宁采臣又问燕赤霞道：“那个蔡胜祥，是不是比你们都要厉害？”

燕赤霞想了想，回答道：“境界上确实应该比我们高。不过真论起斩妖除魔的本事，他未必会比我强。毕竟，我和周秀春都是出自山门，儒释道三家借法。可那蔡胜祥仅凭一身儒家武者的煞气，若是遇上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就不见得奏效了。”

宁采臣又问道：“那个锦衣卫指挥使那么厉害，他是什么境界啊？”

燕赤霞斟酌着道：“大概是三元境界。”

周秀春脱口而出：“麻将？”

燕赤霞抬起头，鄙视地看周秀春一眼，道：“悟道境界所悟出的绝招，需要靠更强大的真气提供支持。所以悟道之后，就是培养真元的境界。培养真元不易，但如果有好的练气法门，再加上个人悟性，有的人几个月就能提升一个境界。”

“蔡胜祥不是道门中人，无法获得好的练气法门，所以想要在悟道之后再提升境界，也就非常困难，是这样吗？”周秀春问道。

“不错，这也正是我并不认为自己会输给蔡胜祥的原因。”燕赤霞丝毫不掩饰道，“悟道之后每次境界提升，都会显著地提升实力。一元境界，便是招式威力提升一成，到了九元境界，招式的威力就增加到了原先的两倍。任凭他蔡胜祥再厉害，总不至于能以几成功力，击败我日后势必要翻一番的修为。”

原来所谓九元境界，最终也不过就是“攻击力x2”罢了。

周秀春颇为不屑道：“一颗大力丸就搞定了，练那么辛苦干什么。”

燕赤霞沉声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能练到九元境界，到时候再配合上大力丸，你的招式，威力就能变成原先的四倍。如果拥有那样的实力，就算走遍天下，都不可能再找得出能伤到你的妖怪！”

“哦？”周秀春并没有露出什么惊喜的表情，显得很是平静地摸摸下巴上的胡渣子，心里暗暗盘算道，“想不到这个世界的妖怪这么弱，看样子到京城之后，重点还是应该放在升官发财上啊……”

正念叨着，宁采臣突然一声大叫：“挖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