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请二位稍等一下，我去叫我未婚妻过来，我们到附近找个地方坐着慢慢说。”章阎泽说完，轻轻的一颔首，走进病房，在宁玥曦耳边耳语了两句，随后两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章阎泽还给看护打了一个电话，让她尽快过来。好在除了宁母外还有名医生在，他们不必太过担心。

从医院的大门出去右转，有一家小小的咖啡店。在医院附近，这样的店铺一般不太受欢迎。

没有几个病人的家属会有闲情雅致在这里品上一杯咖啡，吃上一份甜点。因此，章阎泽他们四个人走进来后，竟成为了这里唯一的一桌客人。

这样也好，他们说起话来不用有那么多的顾虑。

章阎泽点了一杯美式，给宁玥曦点了一杯橙汁，然后两位警察也各自点了一杯咖啡。

“宁小姐，是吧？”年长一些的警察开口问到，另外一位则是拿出了纸笔和录音笔开始做记录。

“嗯。”

“你对宁先生的超市的了解有多少？”

宁玥曦摇摇头，“不太多，超市一直是我爸一个人在打理，我只是在大学的假期去帮过忙。”她的语气中带有抱歉的感觉，显然是因为无法帮上太多的忙而觉得愧疚。

在刚刚的几个小时里，宁玥曦一直在做一场反思，如果她从来都不曾对当年的事情有执念，如果她可以多帮帮超市的事情，如果她大学毕业之后回到S市来，会不会宁利涛现在就不会躺在病床上。

太多的假设快要把宁玥曦逼到一个死胡同里去了，明知道这些事情没有必然的因果联系，但宁玥曦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人在某些悲伤的时候，总是会钻牛角尖，尤其是宁玥曦这种性格的人。

“那两位卷款逃跑的人，你认识吗？”警察继续问道，他的声音很和煦，没有咄咄逼人的感觉。他很有经验，在此时选择了一点一点的引导宁玥曦，让她把所有知道的都说出来，至于有用还是没用，就是他们警察的工作了。

“认识，蒋叔叔和李阿姨已经已经在超市做了很多年了。蒋叔叔是最早来的，在超市已经做了八年多了。”宁玥曦说道，这才是她最想不通的地方。

在过去的八年多的时间里，宁利涛对蒋叔叔很好，超市发展顺利之后还给他涨了工资，每年春节还会给将近。而且前几年他家孩子上大学的时候，宁利涛还包了一个很大的红包。这样还不够吗？

果然是应了那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吗？人心啊，还真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了。永远没有人能琢磨透别人的善恶。上一秒还和你称兄道弟、一起喝酒的人，下一秒就有可能高高的举起一把刀子从背后捅向你。

“那位李阿姨呢？她在你家超市做了多久了？”警察继续耐心的问道，并没有觉得宁玥曦说的是废话。

“也有五六年了，她平常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还会时常做些菜带来超市加菜，偶尔还会约我妈妈一起出去买菜。”

警察的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从宁玥曦的描述中，他对那两个犯罪嫌疑人的第一看法就是——老实人，普普通通的下岗工人。

他很难去想象这样两个人竟然是胆子大的直接搬空了一家超市，还拿走了三万元起的货款和最近几天的几千元钱的营业额，留了一个空城给宁利涛。偏偏是最想不到的人做了这样的事情，依着他多年来的办案经验，总觉得这背后还应该有其他的原因。

“他们的家人你认识吗？”

“我只知道蒋叔叔的儿子在T大念书，学的是计算机软件专业，叫蒋宇。李阿姨的女儿在念中专，学的好像是幼师，但叫什么我是不知道的。”宁玥曦回答道，同时觉得自己好没有用啊！如果她从前可以对这些事情多上心些，此时就能够给警察提供更多的线索了。

警察点点头，中专生可以换一个城市、换一所学校重头开始，但大学就不一样了，尤其是T大。那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计算机软件专业更是最有名气的一个专业，在国内可以排到第二。这样的学校和专业有谁会舍得丢弃？

这对警察来说就是最重要的调查方向。

“很好。那其他的家人呢，还有认识的吗？”

“不认识了，但我听我妈说过，蒋叔叔的妻子好像得了很严重的病，长期躺在床上。”宁玥曦说道，想着这会不会是蒋叔叔做下这种事情的原因？

可如果他需要钱，完全可以跟宁利涛直接开口啊，依着宁利涛的性格，肯定不会不管他的，他为什么要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情呢？

“好的。”警察的想法和宁玥曦的很一致。“最后一个问题，令尊在平时的经营中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是在无意之间和那两个员工发生了什么矛盾？”

“不会的。我爸是一个很随和的人，他的脾气特别好，我从来没见他发过脾气。”就是这样，宁利涛今天在看到了超市的情况后才会更觉得难以接受吧？

“今天打扰了，希望令尊可以早日康复。”年长的警察站起来说道，其他三个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如果有忽然想起来的事情就给我打电话。”临走前，警察递给宁玥曦一张名片说道。

宁玥曦把名片收了起来，和章阎泽一起送了警察几步。

望着熟悉的街道，宁玥曦停下脚步看了会儿天空，才开口道：“阎泽，我很怕。小时候刚学写作文的时候，老师总会让我们写爸爸、妈妈、我们的梦想，那会儿总会觉得语言很贫乏，因为几乎所有人都会写上一句父爱如山。”

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宁玥曦笑了，还真是幸福的年代，那个渴望成长的年纪现在看来还真是傻的不行。

“这么多年，我都不记得当初写《我的父亲》时具体写了什么了，但我今天真的明白了那四个字，父爱如山。不说他给了我什么，有他在，我就觉得心里面有个依靠，什么都不用怕。”宁玥曦继续说道。

章阎泽就靠在一旁的铁栏杆上，静静的听着。他有种感觉，宁玥曦说完那些话后，她会进行一次蜕变。他也不知道这样的蜕变是好还是坏，他一面希望宁玥曦可以越来越厉害，一面又希望她可以不要受到任何的伤害。

在伤痛之中的成长，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我吧，总觉得我爸还是二十几年前可以把我放在脖子上的壮年男子。今天看着他躺在那里，呼吸都变得微弱了，我才发现他是真的老了，该轮到我来保护这个家了。”宁玥曦说完伸了个懒腰，刚才还在她脸上的阴郁也都消失了。

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宁玥曦转头看向了章阎泽，“阎泽，你会帮我的，对吧？”

“当然。”

“先去买点吃的吧，饿了，而且还得给我妈也买点儿吃的，强迫她吃下去。”宁玥曦挽住了章阎泽的手臂，带着他就要去拦下辆出租车，她记得一家茶餐厅特别好吃，她得吃得饱饱的才可以。

不吃饱怎么有力气照顾宁利涛？她刚才有上网去搜过中风的相关事情和后续恢复的问题，这将会是一场持久战，她得有力气细水长流才行。

章阎泽是不明白宁玥曦如何从低落的情绪中走出来的，但他还是很开心又能够从宁玥曦的脸上看到笑容了。

只不过……“吃的这方面你就不用担心了，明禹应该已经送过来了。”明禹在这边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就主动的承担起了大家的吃饭的问题。

“回去后真的该好好谢谢他。”宁玥曦说道。

章阎泽笑了下，“其实，你如果能帮他和戴玲玲多创造几次见面的机会，他会反过来对你更好的。”

“他真的对玲玲有好感啊？”那天晚上，明禹的种种举动也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和猜想的，只不过后来又被她自己给否定了。感觉不太现实，两个人才见过几次面，说的话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怎么就会产生好感了呢？

章阎泽点头，“是不是觉得画风很不搭啊？”

“嗯，完全不搭配的样子。”宁玥曦说道，但接触过一段时间后，宁玥曦对明禹的品性也算是了解过了，这是个看上去吊儿郎当、放-荡不羁的男人实际上是很有责任感的。

瞧瞧他经营店铺时的样子就知道了，一个什么都不在意的老板怎么会那么的清楚自家店铺的碗盘放在哪里？还会在服务生都忙不过来的饭点儿挽起袖子亲自上阵？

每一个人都是有故事的，宁玥曦虽然不知道明禹身上什么样的故事让他伪装了自己，或者说是把真正的自己藏了起来。但这样一个人是值得信任的。

“那你要不要帮忙？”章阎泽这句话纯是帮着明禹问的了，如果宁玥曦说不，他就得好好的从各个方面对宁玥曦进行一番开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