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其他的人倒没有跟着那个女人一块儿落井下石，他们只是安静地站在那，眼睛一直盯着傅明月，感觉像是想从她身上盯出一个洞来，然后从那个洞里挖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
虽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声援，但那个女人觉得很满意，脸上沾沾自得的表情越发的夸张，仿佛自己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似的。

傅明月没有接话，空白的大脑让她不知道说什么，而且，她的喉咙紧缩得根本发不出声音。更何况，仅存的理智也在告诉她，越是解释反驳后果就会越是糟糕，还不如直接无视，就把这人当成一只乱吠的疯狗好了。

她就是一只疯狗，不要理会她！

傅明月不停地在心里自我催眠，否则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扑上去跟人干架，那样就真的什么都完了。

电梯重复地停下又启动，陆续有人走出去。

眼看下一层就到自己了，傅明月偷偷地在心里吐了半口气。只要进入办公室，一切就都好了。他们不会对她指指点点，也不会用尖锐锋利的语言来中伤她。

“叮——”

电梯缓缓停在了傅明月那一层。

鸦雀无声中，电梯门缓缓开启。

傅明月不等它开得足够大就迫不及待地迈步出去，却被人伸手推了一把。她毫无防备，整个人踉跄冲了出去，幸亏最后还是稳住了。她惊魂未定地转过头去，看到对方，也就是一直在对她进行人身攻击的那个女人扬着下巴挑衅地笑。

在电梯门缓缓合上里，傅明月苦笑了一下。从来没有过任何的利益冲突，甚至根本就不认识，为什么要这样不遗余力地去伤害别人？难道看到别人难堪痛苦，自己就真的这么爽吗？

她实在想不明白，那就只能不想了。

傅明月深吸一口气，迈着略微沉重的办法踏进了办公室。她不是来得最早的，但也不是最晚的，办公室里已经有好些人了，正在说着什么。她一出现，他们就不说了，一个个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跟那些人挤眉弄眼是不一样的，傅明月看得出来，他们是在担心她。看来，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了。

“小月月，有人在XX论坛里挂你，把你以前坐过牢的事情捅出来了。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傅明月一愣，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只是不知道，那个挂她的人是无意中得知她的事情，出于某种心理挂出来，还是得到了别人的授意。

“嗯，我知道了，等电梯的时候听到他们议论了。不过没事，我习惯了，只要夏总不让我走人就行。”

大家都看得出来她是强颜欢笑，可谁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种事情也不是三言两语的安慰就能解决问题的。事情已经捅出来了，就算帖子删掉了，影响也不可能跟着帖子消下去的。

傅明月一个星期至少五天在公司，每天至少八个小时，这些时间都要面对别人异样的目光甚至是指指点点。更有甚者，需要别人配合工作的时候，人家还可以给你使绊子不配合！总之，影响绝对不是说几句难听的话那么简单。

“对了，逸飞地产行政部的孙红梅，你认识吗？”

“孙红梅？”傅明月摇摇头，她连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那个，帖子还在吗？我想看看它是怎么说的。”

“看微信。”

傅明月等不及打开电脑，直接在手机上翻出微信界面，打开张超发给她的东西。

帖子的内容倒是不长，还把八年前傅明月锒铛入狱的那些新闻给翻出来，截图贴在上面，并通过照片的比对确定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帖子最后那句话很煽动人心：这样的人竟然能进逸飞集团，到底是我眼花了，还是这个世界太玄幻？逸飞集团不是以人才选拔极其严格著称的吗？这种人品明显有问题的人，怎么就够得上逸飞的用人标准了？

然后，应该就是张超口里的那个孙红梅将这个帖子转到了内部论坛上。公司大多数员工没事儿就喜欢在内部论坛上逛一逛，这样一来，大家就都知道了。

傅明月退出论坛界面，没有看下面那些评论，她知道那都是一把把无形的刀子，看了就等于在往自己胸口插刀子。只不过，就算不看她也是知道的，心情无论如何也好不了。

“小月月，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

傅明月苦涩一笑，哑声道：“我以前性格挺高调的，得罪的人可不少。那个，如果因为我连累了你们，我真的很抱歉。”

“你能连累我们什么啊？难道因为你那些过去，我们就设计不出游戏了？还是我们设计出来的游戏别人就不玩了？那不可能的！”

“就是。照我说，那些人就是有病。谁没个过去啊？老揪着那些陈年旧事不放算怎么回事？法律还允许人改过自新呢，他们有什么资格哔哔个没完？”

“是啊，现在的人就是心理扭曲，喜欢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靠！”

“……”

傅明月眼眶一热，眼睛就湿了。她想说点什么，可一开口声音就哽住了，于是赶紧低下头去，装作翻找东西。

逸飞集团下面除了逸飞地产和龙腾，还有好几家子公司。一般没什么事情，大家是不会随便到别的公司所在的楼层去走动的，倒不是不允许，而是没那个必要。

但是，今天龙腾研发部所在的这个32层多了许多不速之客，没事儿就有人在那探头探脑。若是有认识的人在这层楼上班，更是堂而皇之地来这里窜门！表面上是窜门或者刚好路过，可实际上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冲着傅明月来的。

傅明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整天都埋头苦干。如果不是有必要的地方需要跟人沟通，或者直接被提名问话，她就尽量不开口。

午饭时间，傅明月也没有去食堂吃东西。公司每天都会发一点饼干和水果当下午茶，她打算今天拿它们来当午餐。

几个同事都能理解她的心情，所以也没有谁一再地劝她一起去食堂，是说帮她带一份上来。

等他们都走了，办公室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傅明月才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缓缓地趴在了桌子上。她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一样难受，可是那块巨石看不见摸不着也吐不出来，只能生生地受着。

傅明月没有哭，不是不难过，只是哭不出来。她知道事情这才刚刚开始，后面会越来越严重。这份喜爱的工作，只怕也保不了几天了。那个帖子最后那段话别有深意的话，不就是想让她失去这份工作，然后流落街头吗？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傅明月本不想理会的，但是铃声不折不挠的，她只得强打起精神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向暖的名字。

傅明月做了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情绪，可发出来的声音还是有些有气无力的感觉。“喂？”

“明月，你还好吧？网上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现在怎么样？”向暖的声音很急切，听得出来她是真的在担心她。

傅明月心里一暖，鼻子立马就有些酸了。“没事，我在公司上班呢。他们也就是动动嘴，不敢对我怎么样的，动手可是犯法的。”

向暖在那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真没事。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没那么脆弱，真的。”

“我这个人嘴笨，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不过，我希望你记住，我们是朋友。有什么困难或者心里难受，都可以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我知道，我知道的。”傅明月憋了一个上午的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她怕被向暖听出来自己哭了，又说了几句就找理由挂断了。“再见。”

放下手机，傅明月将脸埋入自己的掌心里。她没有趁机大哭一场，而是在掌心里不停地深呼吸，直到能够控制住这股泪意。

“小月月，我们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了。”

傅明月抿着嘴角笑，道了谢谢就大方地将东西接过来。

逸飞的食堂是免费的员工餐，但不接受打包带走，所以他们给她带的是外卖。三餐一汤，卖相看着就很好。

傅明月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埋头把所有的饭菜都给吃下去，放下筷子的时候肚子已经有点撑了。不过吃饱喝足之后，心里那块巨石似乎就没那么重了，因为来自向暖和同事的关心将那块石头融化了一些。

傅明月，挺住，你可以的！

偷偷地在给自己做了个加油的动作，傅明月低头继续投入到工作当中。她今天工作效率本来就有点低，再不抓紧时间，今晚又要加班了。不过，最后她还是没能按时完成，加班到八点多才算搞定。

正要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傅明月突然接到了房东的电话。

房东的意思简单明了，就是这房子不租给她了，让她赶紧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