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林菱这么说，贾思怡心脏漏跳了半拍，女人飞快瞄一眼王哲。小王主任正专心致志吃东西呢，他没有感觉这句话有什么不同，但是贾思怡却是想起了在东北的邓华同志。
她真的害怕，林菱的话会引发哲少的联想，会让小男人大吃干醋。在一起时间久了才知道，小男人的醋劲十足，远远超过女人吃醋的本事，小王主任刺客却是无知者幸福的模样！

女人的心思男人永远猜不到，倒是福智灵摇摇头：“那地方太冷受不了不去！据说东北话是燕京官话的发源地，也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

真的很是假的？林菱笑了：“其实你们到了东北就知道，那里才是全国人民的大融合呢，哪个地方的方言都有。事实上就是各个地方方言的大杂烩，历经几百年的融合之后，就变成了独树一帜的东北话。正因为是全国方言为母语，所以每个地方的人都会感觉亲切，所以才会学习的那么快，接受的那么容易，有代入感啊！”

大融合？还有这样的说法？真的假的？大家都听的有滋有味，原本在班子会议上憋气来着，现在听林副主任说这些让大家很放松，甚至有点好奇感兴趣了。

只听林菱继续道：“比方说铰头这个词，是从胶东省传过来的，本意是给小娃娃剪发，现在成了东北人理发的专用名词。比方说东北人说你耍大刀呢吧？这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的东北说法么，而这句俗语原本来自南楚省荆江市啊！还有东北的那句川白肉贼好吃！”

第一次发现，林菱姐不是花瓶啊，此前在王哲的心目中，一向会忽视林副主任的存在。不只是他忽视林菱，包括产业园办公室的那些秘书，包括董丽君在内，都会选择性无视林副主任其人。

主要还是她几乎没有存在感，似乎宣传部那些工作都无关紧要，似乎宣传工作可有可无的。即便重视网络宣传的王哲，都感觉林菱的存在感太低了，今天才知道人家是油菜花！只不过不喜欢充当出头椽子罢了！

见大家听的津津有味，林副主任说的也是头头是道：“其实贼在这里当成很的意思，所有人都以为是东北人发明的引申义，事实上在《汲黯列传》中：内怀诈以御主心,外挟贼吏以为威重。还有《史记·游侠列传》：少时阴贼。都是残暴、狠毒的副词，所以这个贼应该来自关中大地。”

感情是这样啊！说实话听到贼好、贼厉害、贼棒、贼漂亮这些词，大家第一反应是东北土语，经过林菱同志的解读，感情是从关中大地流传出来的，算得上是西北地区的方言了吧？

此前还真的没想到这些，哲少感觉自己足够聪明，只是在林菱面前真的是只能当学生。难怪人家能够走到今天的地位，就从专业角度来说小王主任差之甚远，王哲此刻真的很佩服女人！

不得不说林副主任讲话贼好听！林菱喝一口水继续道：“还有我说吃剩的饭菜撇了呗，大家以为撇了是东北方言，其实撇骨池是寺院中专供抛撒骨灰的池塘，《醒世恒言·金海陵纵欲亡身》：帝得新人，撇却旧人矣。都是当扔开讲啊！”

没想到林菱姐居然还是语言学家，在座的各位都听的如痴如醉，这些对林菱同志来说常识性东西，对大家来说却是很高深的学问。贾思怡忍不住问：“是不是每一个东北方言都有出处？”

“也不一定啊！”林菱咽下嘴里的菜回答，“很多民俗和方言都会入乡随俗后再创作，这一点各地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改革开放以后，东北人从封闭走向开放。此前东北是北大仓，去多少人都有吃的饿不死，所以没有人愿意离开。但是现在是市场经济社会，大家只有走出来才有机会赚大钱有前途，正是走出东北之后才把东北话扩张开来。”

的确是这样，最少在三十年以前，东北人口始终是净流入，就是因为那里地广人稀沃野千里。大家到东北没有别的追求，只是要吃饱饿不死就好，这一点黑土地可以满足很多人。

但是从八十年代开始，确切的说是从改革开放以后，东北不再是香饽饽了。因为大家的追求已经不再只是温饱，现在的人追求财富追求理想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这些都是东北地区给不了的。

特别是那些油菜花的年轻人，他们在完全封闭的人情社会中，根本无法展现自己的才华。只有走出家乡，只有到了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北上广深，才有机会展现自己的社会价值和经济价值。

这一点不单单东北如此，只不过东三省一区人口众多，走出来的也多，才会呈现出如此鲜明的特征。这一点其他地方比不了，西南地区人口不少，但是却没有东北那样融为一体的文化特色。

出身黔州省的王哲很清楚这一点，那里真的是县区不同俗，地市不同音啊！贾思怡竖起大拇指：“林菱应该去做学问，在这里工作真的是糟蹋了呢，应该专门研究民俗文化，特别是东北的民俗文化。”

研究东北的民俗文化么？林菱眼神忽然黯淡下来，女人的事情女人早就知道。之所以逃离江滨市，甚至逃离兴安省，就是因为那个人。那个人的存在始终是女人的噩梦，尽管那个人已经死了，但是他家族的影响力，连林副主任身后的男人都承受不起。

咳咳！似乎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对劲，林菱猛然从回味中惊醒，女人轻咳一声挤出一个笑：“我呀还是沉不下心做学问呢，也许等我要退休的时候，真的可以到文化馆或者学习小王主任，到档案馆去做学问呢！”

总是感觉林副主任情绪不好，这一点王哲感觉很敏锐，不过那是人家的事情，小王同志没资格参与。其实到现在为止，谁也没见过林瀛滢的父亲，包括福智灵和贾思怡，林菱身后的男人成谜，说到底未尝不是一层保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