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俊的脸色很平静。
“他们要改你的命，就一定会付出代价。从古至今，不分人神鬼怪，都是这样子的。”

我有点怅然，又有点迷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们现在……我和欧阳俊现在，又算是什么关系呢？

我让他带我走，所以他就真的干脆地直接带着我从吐尔基山那座大墓里面飞了出来。荒郊野外，风餐露宿，孤男寡女，这怎么看都怎么不对劲。

“你接下来打算带我去哪？”我从兜里掏出来手机一看，妥妥的没信号，想想也是，这个鬼地方这么荒凉，又这么高，要不是欧阳俊罩着我，我不知道会被山风吹成什么样子，这鬼地方要是有信号，我一定会给中国××打call。可惜它确实没有信号。也不知道我妈跟我爸这么久有没有担心我跑到哪里去了，有没有出去找我。

欧阳俊垂眸看着我，他的眼睛其实特别漂亮，狭长而有神，像是古人描述的那种丹凤眼，凌厉而气势十足。

但他此刻平和地看着我，眼睛里好像洒满了星光，我忽然，就口干舌燥了起来。

我这是……我这是，沉迷在了一只鬼的美色之下？

我猛地别过了头，欧阳俊看我这幅尴尬的样子，勾了勾唇角，说：“你想留在通辽，还是现在就回宁城？”

我抿了抿嘴唇，说：“我其实更想先联系我爸妈，我出来这么久，这里手机又没信号，他们打不通我的电话，不知道要多着急……”

欧阳俊沉默了一下，说：“我送你回去。”

“别！”我想都没有想，直接脱口而出地阻止了欧阳俊：“我不想回去再看到巫咸跟李秋存，他们骗了我这么久……”

欧阳俊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好像有些嘲讽地挑了挑眉，说：“如果他们是为你好才改了你的命，你又该如何呢？”

欧阳俊忽然这么问我，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可，这不是原则问题吗？

我自己的命，凭什么由其他人来改？

是好是坏，那是我自己的命，无论要怎么走，都应该是我自己来决定啊！谁有资格能够决定我的命运呢？就算是打着为我好的旗号也不行，就算是巫咸和李秋存，也不行……

我有点怅然地摇了摇头，说：“我……无论如何，他们要改我的命，都应该提前跟我说一声。但他们……不但没有跟我提起过一点，反而从头到尾都在隐瞒我。”

我实在不知道回去之后该用什么样的一种眼光去面对巫咸跟李秋存。

“那么，我先带你回通辽。”欧阳俊淡淡地开了口：“你自己家的事情，我不方便多插手。你跟你的父母交代一下之后，我会带你走。”

“去哪里？”我傻乎乎地问欧阳俊。

欧阳俊忽然笑了一笑，笑容无比璀璨：“跟从自己的心走，不好吗？”

我就这样被欧阳俊骗上了贼船。

回到通辽的时候，我妈跟萧柏树他们找我都快找疯了。欧阳俊把我送到大舅家的楼下之后，我摸出来手机，唰唰唰地涌进来几十个电话、几十条短信。

我赶紧给我妈回了电话过去，我妈接了电话，劈头盖脸冲我就是一顿骂。

“这么大个人了，自己能不长点心！你出去去哪里了，一点信号都没有？也不知道跟家里说一声，你看看这都几点了？中午吃完饭出去，现在都快十点钟了！你干什么在荒郊野岭飘荡那么久……都快给你妈我急死了！”

我讪讪地不敢挂电话，也不敢打断我妈的吐沫横飞。

确实是我做错了，一下午消失不见，也没个人影，要是我自己的小孩，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所以我只能乖乖地等我妈和萧柏树他们从外面回来，萧柏树把我妈送了过来，并不打算进去，冲我摇了摇头，说：“小堂姑，你这事做的不太地道啊，姑奶奶都快急死了……”

我心虚，不敢看我妈。

我妈冷哼了一声，瞪了我一眼，先进了门。

我妈进了门之后，萧柏树忽然冲我贼兮兮地笑了笑：“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打算跟姑奶奶交代你谈恋爱的事情了。”

我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立马一把捂住了萧柏树的嘴：“你别胡说！”

萧柏树嘿嘿地笑着，用一副“我懂”的神情看着我，我一阵无力，他却又小声说：“长得不错，有气质，你眼光不错。”

这下我彻底无力反驳了。

我把萧柏树送走之后，推门进去，我妈还在安置姥姥，她给姥姥用热水擦了擦身子，外头虽然冷，但房间里冷气开的足，不但不觉得冷，还觉得有点儿热。

我站在旁边看着，姥姥的身体已经到了行将就木的地步，无力地任由我妈把她的胳膊抬起又落下，我心里禁不住又是一阵戚戚然……

人终究都会有老去的一天，无论是谁，是帝王豪杰也罢，市井小民也好，都逃不过岁月的轮回。

终究有一天，会从红颜绝色变为白发枯骨。

我这么默默地看着，忽然又想起了欧阳俊来。

他……应该是不会老的吧？

欧阳俊说他是三十年前在自己的陵墓中醒来的，三十年的时间过去了。他现在的模样，看上去依旧只有二十多岁，而且锐意十足。

可这样“活着”，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我不知道，谁也不知道。

姥姥胸前的凤凰图腾，已经快要消失不见了，原本艳丽的色彩和鲜明的轮廓，都在渐渐变淡。

姥姥说，等到这些颜色和线条全部褪去的时候，就是她身死的时候。

而这个过程，并不需要太久。

我妈收拾好之后，进了另一间卧室，我默默地跟了过去，叫了一声“妈”。

我妈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眶底下有些青黑，看上去精神状态并不好，有些疲倦的样子。

她靠着床边坐了下来，看了我一眼，说：“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吧。”

我抿了抿嘴唇，我妈这是想开了？

“妈……”我又犹犹豫豫地叫了她一声，被我妈瞪了一眼：“有话就快说，磨磨蹭蹭的，像是个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