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榔梅祠一砖一瓦
金元景进去说是收拾东西,待他一走远三人不淡定了。
朱红玉转头看向在一旁看热闹的杜午和朱琥珀,两个人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目光看向远方。
朱红玉呵斥道:“别装了,我知道你们都看见了。”
朱琥珀叹了口气,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看向朱红玉。
“姐姐,你的这个桃花真的旺啊。”
朱红玉“啧”了一声,道:“别乱说,金道长只是和我们同行,到了目的地之后就在崆峒山修行了,你们千万不要说的太多引起他不舒服。”
朱琥珀噘着嘴点了点头,道:“好的,我懂了姐姐。金道长‘只是同行’。”
“我没有说旁的。”朱红玉皱着眉头,姐妹二人的争吵似乎要一触即发。
杜午见状忙打断了姐妹二人。
“二小姐,我看咱们先走一步,这个时辰怕是二狗已经赶着车上来接我们了。不要让他等久了。”
朱琥珀觉得没有见到金元景出来有点失望,她还想继续看两个人腻腻歪歪呢。
“好吧,咱们走。”
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朱红玉妥妥的松了一口气。
金元景进了屋,背上放在床上的两个包裹。腰间跨上了六尺铸铁剑。
武当以武入道,他自幼出家当然也不差。如果条件允许,他还希望自己能继续习武,但……这都是以后的打算了。
收拾好东西,金元景换了一身厚重的道袍随身,将薄道袍收入囊中。
朱红玉坐在榔梅树下面发呆,看着即将枯黄的榔梅树心里很复杂。
可能清谈大会对于武当山九宫是结束了,但那个清谈的论题在朱红玉的心中扎了根。
她不知道下一次榔梅树是否还会开花,甚至于结果。马屁树?但愿真的是一颗马屁树吧。
“看什么呢?”
朱红玉被金元景的声音赫然惊醒,她转头看向金元景,发觉他换了一身新的道袍,背后背着一个硕大的背包。
很显然这是一去不返的节奏。
“诶?你妹妹和杜大哥走了?”
金元景一出来,看见只有朱红玉站在院子中等他,更是尴尬了。
“对,我们昨日是从山脚底下一路盘山而上到南岩宫的。吩咐了那人第二天来接我们。所以他们先走了。”
二人又一次站在榔梅树下,聊着无关紧要的问题。
这一次,金元景放下了警戒,他看着朱红玉笑得有些凄惨。
他环视了一周榔梅祠,其中来来往往的道士不少,但没有一个和他说话,更没有一个与他告别,越看他的心越冷。
“红玉,我现在真的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了。”
这句话有一种触动人心的力量,朱红玉听着真的为金元景难受,她甚至找不出任何安慰他的话来。
“嗯……你缺钱吗?”
想了半天,朱红玉从最没有营养的话问起,而金元景看着她,两个人相视良久,而后仰天笑了出来。
朱红玉笑自己的问题幼稚,这天下有谁不缺钱。而金元景则笑朱红玉,如此简单的问题谁的回答是“不缺”。
“金道长,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对榔梅祠没有任何感情的朱红玉扭头就要离开榔梅祠,而金元景却叫住了朱红玉让她再等等。
他近乎于痴迷的看着榔梅祠的花,榔梅祠的瓦,榔梅祠那缺角的破地砖,榔梅祠堂中一个个神气威武的塑像。
这一切都是他曾经的记忆,从垂髫孩提到如今弱冠之年,几近所有的光阴都存在于此处,怎么能让他一下子断舍离呢?
朱红玉也不催他,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句诗虽然原意说的是元稹死去的妻子,但如今很能形容金元景的心境。
看完这一切,金元景闭上眼睛,他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忘却留在这里的感动。
“走吧。”
“没事儿,若是你没有看完,咱们等会儿再走。”
金元景摇了摇头,他径直朝着榔梅祠大门走去,眼眶中都是泪水。朱红玉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这里,下了榔梅祠门前长着青苔的长台阶。
金元景笃定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回来,当下到栈道时他又猛然转身。仰头看着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榔梅祠,心都要碎了。
忽而,金元景“啪”一下跪在地上,吓了朱红玉一跳。
他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对着榔梅祠磕了三个响响的头。
三个响头,不过是叩谢榔梅祠曾经的收养之恩,而这三个响头之后他就与榔梅祠、与武当山再无瓜葛。
缓缓起身,潇洒离去。一前一后,一道一俗。
栈道长长,足矣冷静,足矣将自己最后的恣意放纵在这八百里武当之中。
朱红玉一直跟在金元景身后,她看着金元景的背影想起了润夜,玩真心话大冒险的那天晚上。
润夜离开时也是如金元景一样的气势。
心里都是难受,还要装出一副飘飘欲仙的样子。道士们都这么喜欢自虐的吗?
二人沿着栈道走,到了南岩宫。二狗已经驾车前来,金元景说最后去一次南岩宫问候一下杨玄灵。
朱红玉欣然应允,让金元景速去速回。
金元景其实只是给南岩宫的诸位神仙高真的塑像磕了头,跟杨玄灵问了个好,而后欣然离开。
一辆马车一骑绝尘,很快行驶回到了访道精舍。
常平川坐在外面等着三个人回来,昨日让朱红玉和朱琥珀上山居住他还真有点惴惴不安,如今二狗接他们二人回来,常平川真是比什么都开心。
二狗一停车,常平川便迎了上去。
“哎呀,小姐,您终于回来了!——润道长!”
金元景第一个下车,一下子就和常平川打了个照面。
朱红玉随着金元景下了车,看着愣在一旁的常平川笑出声来。
“常平川你且好好看看,这人是不是润道长。”
金元景被二人的疑惑弄得有些尴尬,只低着头沉默不语。
常平川仔细一看,的确和润夜区别很大。
“主子,别人上山最多带一两个供果回来,您怎么上山带了一位道长回来呢?”
朱红玉气恼的踢了常平川一脚,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这是我们的客人,休得胡言放肆。你去收拾一间干净的屋子出来,今晚修整一下,明天早上出发。”
常平川灰溜溜的上了二楼,给金元景收拾屋子去。
朱红玉很是抱歉,她没有想到金元景一下车就被常平川给“调戏”了。
“对不起,我家的下人。我平日里面治家不严,不小心……”
“没事。”金元景笑着看着朱红玉,除了尴尬之外还有一点小开心。
榔梅祠虽然是一处修仙的地方,但是等级森严。
以前有师父护着他的时候,他常常挑衅于这种森严的环境。
如今被榔梅祠赶了出来,能在祖师爷的安排之下遇到朱红玉一行人,又能遇到如此宽慰的环境。
逃离了榔梅祠的他此时又是另外一种解放,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突然间,金元景反应过来什么,对着朱红玉道:“小姐,真的不用太麻烦了,我们道士出门在外风餐露宿,没有必要为我多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朱红玉突然间大姐头上身,道:“哟,你还跟我客气什么。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
金元景还想说什么,但感激的话语已经塞满喉咙,他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团队多了一个人,意味着要多两匹马、一辆车,朱红玉当然要负责打点协调。二狗去车棚绑马车,朱红玉找到二狗,将买车买粮的事情交代了一下,也让他和常平川一起出去买。
交代完这一切,朱红玉上了楼。
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大早上的被逼爬山,还有谁比她更惨?既然现在忙完了,就应该好好睡一觉。
朱红玉进了屋,关上门,刚把外面的衣服脱掉准备盖被子睡觉,只听见外面的门被敲响了!
这特么是谁!
朱红玉忍着自己不踹开门的冲动,客客气气说了一句“请进”,丝毫不在意自己只穿了一条吊带,光着两个膀子。
“小姐,我想问问……”
金元景本想问问如何安排明日的形成,他需要备多少粮食,结果一进屋便看见朱红玉衣衫不整站在床前。
朱红玉看金元景将头侧向一旁,还愣了一会儿,看着自己从上到下也没漏点啊……
“额,你问啊,你要问什么?”
朱红玉叉着腰站在床前,也许是因为太困了脑子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哪里不对。
“嗯……贫道也算是一口人,虽然说搭了您的车,不敢……红玉,你把衣服穿上好不好?”
说完这话,金元景赶紧紧紧闭住眼睛,默念“非礼勿视”几十遍。
朱红玉将手叉在胸前,被金元景的行为弄得发笑。
要说还是润夜脸皮厚,或者说润夜修行到家,当初洗澡他都能若无其事看光,还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与润夜这只大老虎比起来,金元景真是一只温顺和蔼的小绵羊。
“怎么,你们这些修道的不是说大道不分男女吗?你计较这些东西做什么?”
金元景闭着眼睛,将身体侧向一旁,脸仍旧是绯红绯红的。
“我修行不到家,还望您多多理解!”
朱红玉无奈,气呼呼的将衣服套上了。
“好了,我穿好衣服了,您请说吧!”
朱红玉特意将“您”加了重音,她生气的原因还有一个——金元景的表情就像是她占了他便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