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变化得太快，轻灵脑子转得再快也有点跟不上来。她扶着妖道的双臂，嘴唇抖了抖，问道：“你不是个妖道吗？能有什么事需要相求于我？还有你方才的测试，究竟是想要证实什么？”
这妖道一身黑色道袍，浑身一片污浊道气，长得倒是不错，可是看着就不是正派人。轻灵对他突然不杀陆清寒和慕容枫的决定感到有些意外，她狐疑地看着妖道，等他的答案。

妖道抬手间不动声色地拂去眼角的泪珠，拱手解释道：“我本是玉清山玉清观的一个普通修道人，道号山清。”

“山清……山清？玉清观？！天哪，你是玉清观的山清道人？！”轻灵掩着嘴轻惊呼出声，“你就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手刃九头蛇妖的山清道人！”

近百年间，但凡是修道的，就没有没听过山清道人的名号的，也没有哪个不怕死的道人敢冒充这个道号的。山清道人于九十年前曾手刃为祸一方的九头蛇妖，一战成名，是百年间道法最高深的一个道人。

传闻那九头蛇妖，妖法厉害，眨眼间就可取人性命，最喜食那活人心肠，杀了不少无辜百姓。它常年盘踞在一座黑山山头的山洞里，见人就杀，许多道人前去替天行道，可惜这蛇妖太过厉害，都是无功而返，还折损了许多道人的性命。后来是玉清观的山清道人去了，施展道法，将那九头蛇妖斩杀在寒剑之下，才还了当地一片太平。因为这件事，山清道人在修道人中立起了威望，就连玉清观，也成了远近闻名的圣地灵观。

“没错，就是我。”

黑袍妖道点头承认，轻灵愕然。她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个满身混浊道气的妖道和那清风观德高望重的道人联系在一起。

他是骗人的吧？怎么可能？百年间最有可能得道的、修为道法最高深的道人，怎么会堕落成一个妖道？

轻灵想到这点，脸上的表情由震惊渐渐转为怀疑，心里在盘算，不知道这妖道肚子里又在转什么花花肠子。

她警惕起来，后退两步，指着他说：“你怎么可能是山清道人？相传山清道人在一次降服邪魔的途中下落不明，很有可能已经仙逝，你这妖道胆子不小，竟敢冒充山清道人的名号，就不怕他得道后的仙身寻了来，活剐了你的皮？！”

“得道？仙身？”妖道冷笑一声，黑拂尘上下拂了拂，“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得道的样子吗？”

“你当然不像，因为你本就不是他！”

轻灵一口咬定这妖道就是个骗子，妖道无奈地摇摇头，从道袍中拿出一块坠着黄穗子的白玉，递给她道：“或许名号可以冒充，但是这块白玉冒充不了。这块白玉是我师傅云清道人仙逝之前传交于我的宝物，名唤观心玉。观心玉可以疗伤运气，触之，全身筋脉盛通，感官清明，只要是修道之人，摸一摸便可知晓真假。普通的白玉，断断不会有此功效。真假，你一触就知。”

观心玉轻灵是听说过的，这块白玉是修道人中的圣物。相传是元始天尊下凡历劫时赠给一个逃荒老人的，本意是让他拿了换钱买粮食，却被当地一个恶霸土匪发现，强抢了去。此玉是仙玉，终年接受仙气浸染，十分有灵气，不甘心自己被一个坏人抢了去，于是在那恶霸土匪把它带入寨子里以后，引发土崩覆寨，灭了整个土匪窝。轻灵还听说那个土匪窝素来强悍，官家派了许多兵去都围剿不下，这次却倾巢覆灭，这白玉算是为民除害，大快人心。

后来它平白出现在那逃荒老人走过的路上，老人大喜过望，捡了玉去附近观子里换粮食，当时观子里的掌观道人是个心善慈悲的人，在那青黄不接的时节里，把观子里的粮食打包了大部分给了老人，却始终拒收这块观心玉。老人千恩万谢，离开了观子，掌观道人回去洒扫神堂时，莫名发现那块白玉隐隐发光，好生生地躺在香案上，接受香火供奉，于是他赶紧拿起白玉追上逃荒老人，非要归还，老人推诿再三，说那块玉不是他留下的，道人不信，坚持还了，回去之后却发现那白玉又躺在香案之上，这才知道这玉是自己留下的。

这块观心玉能识忠奸，辨善恶，它知道掌观道人是好人，有心留下。于是掌观道人它起名观心玉，道馆也改名为玉清观，寓意此玉眼清心明，可观人心。

轻灵狐疑接过妖道递过来的玉，摸在手心，立刻觉得全身经脉通畅，仿佛提了境界。她细细端详，只见那白玉的背面刻着“天地人”三字，确是传说中的观心玉无疑。

“怎么会……”

居然是真的观心玉？

她困惑地抬头，那妖道收回白玉，问她道：“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

“你果真是山清道人。那为何你会沦落成妖道？外界传闻你在降魔途中消失至今，极大可能已经仙逝，这百年前你究竟去了哪里？还有，这块观心玉是识善恶的，你都堕了妖道，它为何还不离去？”

轻灵脑子里有太多疑问，甚至顾不上去查看那两个男人醒了没。

山清道人笑了笑，眉宇之间闪过一丝忧伤，怅然道：“因为这世上，也有这白玉辨不明的善恶，分不了的忠奸。人人都道，修道人误入歧途，就是堕道，可谁说妖道就是堕落，而不是升华呢？”

他突然说了一些高深莫测的话，轻灵小小的脑袋瓜有些不够用，她不懂地问：“修道人得道都是成仙，既然已经成了妖道、魔道，那不是堕道是什么？山清道人，你莫不是被什么鬼怪迷了心智，连正邪都不分了。”

“正，邪，什么是正？什么是邪？利人，是正，利妖魔，是邪。正邪从来都是人来框定的，如果主宰这世界的是妖魔，那又有谁来判断正邪？我们一天到晚替天行道，降妖除魔，可是不是对于妖魔来说，我们这些自诩正道的人、仙、神，也是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