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节 失去的身体
祭品?
吴璠脸色一片铁青,那种诡异青紫色在脸上占据的位置比先前更大了。
谢浩然伸出右手,五指平平展开,让吴璠看清楚自己手里空无一物。他随即合拢拇指与食指,手心里立刻腾起一股蓝色火焰。
御火术有很多种,这只是最低级,也是最粗浅的一种。修道之人可御各种火焰,其中为广大世人所熟知的,莫过于三味真火。
“我是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我知道你这种状况已经持续好几天了。我没有骗你,因为你从一开始就弄错了驱使鬼神的程序。你把它召唤出来,但是没有送上祭品。所以,它就把目标对准了你。”
说着,谢浩然侧转身子,指了指站在身后的何洪涛:“看见了吧!何经理没事,他很健康,也没有受伤。但是……你就不一样了。”
复杂的神情在吴璠脸上浮现,很快就变成了巨大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惊恐。
谢浩然压低声音,适时地加了一句:“我可以帮你。”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吴璠对何洪涛产生了嫉妒心理。
他知道不该有这种想法。何洪涛是当时招收自己进入“康耀”公司的面试官,也是吴璠的上级。为人和善,从不在小问题上斤斤计较,对待下属也很宽厚,无论年节时候的红包,还是平时加班的福利,从未短缺过。
失落的人会觉得全世界都亏欠自己。
这是弱者的权利,无人指责。
全世界所有的悲惨都压在我身上。吴璠就是这样认为。
难道不是吗?
女友跟着别人走了。
父亲就连死亡入土的过程都无法顺利。
该怨谁?
既然找不到具有针对性的目标,那么全世界都是我的敌人!
很可怕的想法,但的确有着茁壮生长的条件,以及环境。
公司年会晚宴的时候,何洪涛带着妻子到场。
那是一个很精致的女人。身材高挑,略带着中年妇人特有的丰腴。微笑在她脸上展现出来是那样的自然,卷曲长发与精心描画的眉眼相互映衬,高跟鞋与长裙显示出女性特有的干练。
是的,她不是明星,没有令人仰慕的美丽。但是她很精致。无论站着还是坐着,都是一件给人以干净雅致的感觉的艺术品。
至少吴璠是这样认为。
整个晚上,吴璠的目光和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个女人身上,没有丝毫移动。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观与恋爱方向产生了疑问。他再次确定这样的女人才是自己真正喜欢,并且应该成为自己妻子的类型。至于已经分手的女友……呵呵!就让她永远坐在那辆奔驰车里吧!
吴璠没有讨要何洪涛妻子的电话,也没有处心积虑想要与她产生更多的交集。他的思维有些奇怪,却也正常。吴璠没有直接把何洪涛妻子列为追求目标。他那个时候保持着必不可少的理智与清新,知道自己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而不是某个特定的个体。
何洪涛对自己不错,而且还是自己的上司。有些事情想想就罢了,如果真正要做起来,代价太大,我也没有那个胆量。
遗憾的是,吴璠没有在现实生活中找到第二个与何洪涛妻子相似的女人。
得不到的东西,当然是最好的。
嫉妒逐渐变成了恨意,接着变成了愤怒。最后,变成了带有明显杀意的凶暴。
何洪涛做梦也不会想到,每天在办公室里对自己露出微笑,尊敬称呼自己“何总”,这个身上衣服总是洗的干干净净,外表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居然每天都要拿出相当一部分时间对着自己老婆的照片来上一发,而且正在酝酿着应该用什么方法杀死自己。
照片可以偷拍,至于杀人……吴璠就没有那个胆量。
他当然明白杀人偿命这个道理。但是吴璠也很清楚:如果何洪涛死了,自己就能名正言顺以“公司同事”,或者是“何总朋友”的身份接近那个女人。
杀了他!
宰了他!
剁了他!
杀意是如此明显,偏偏每天都要在办公室里不得不以笑脸面对。这种伪装加正反颠倒的生活对吴璠来说简直就是度日如年。他觉得必须放松一下,于是找了个时间,出国度假。
这是去年发生的事情。
埃及风景很美,兜售各种商品的小贩多如牛毛。既然是散心,就要玩个痛快。吴璠在游玩过程中并不吝啬,再加上他能说一口流利的英文,与当地导游沟通较多,也就成了朋友。
椰枣加橄榄油曾经被当地人看做是世界上最好的食物,无花果和骆驼肉也是招待客人的上等佳肴。彼此关系熟络,聊天内容也就更加丰富,用不着顾忌国籍与文化之间的界限。
导游朋友显然想要卖弄一番,交谈话题很快扯到了神秘学与灵异方面。关于生死之书和阿努比斯,图坦卡蒙与托托。聊天的时候当然得喝酒,虽然喝得不是很多,酒精却对大脑产生了麻醉效果。当导游朋友摇摇晃晃站起来,声称要带着吴璠去“见识一下”的时候,他想也不想就跟了上去。
那是一间装修风格偏于黑暗诡异的小店。货架上摆放着各种动物标本,以及人类骨骼。蓄着浓密胡子的中年男店主话不太多,他对钞票的兴趣显然大于所谓的“友谊”。就这样,吴璠稀里糊涂在那里花了六百多美元,各种不值钱的“当地特产”装了一大口袋。
当他在货架上拿起那个椭圆形金属小瓶子的时候,大胡子店主明显陷入了犹豫,不再像之前介绍其它货物那样滔滔不绝。
瓶子很精致,包装也很精美。吴璠不知道这东西具体是什么用途,只是很喜欢,在确定了可以通过邮寄方式带回国内后,当场就掏出钱包,爽快递过去几张大面额钞票。
这笔生意是导游做成的。大胡子店主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只是用探询的目光看着吴璠。现在想想,异国人的那双眼睛里,显然还包含着一些怜悯成分。
小时候,吴璠看过一部电影。里面那个戴着墨镜的粗壮男人站在楼下,冲着住在楼上的女子暴喝方言,仰天嚎叫:“安红,额(我)想你。额(我)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回国了,我也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脑子里全是别人老婆的曼妙身影。
吴璠知道这样做不对。很糟糕,很变态。要是被何洪涛知道了,肯定会被抓住,往死里打。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从十一点到凌晨三、四点还是无法入眠。思维意识在清醒与模糊之间交替,却总是无法切入到进入熟睡的正确路线。
迷迷糊糊之中,吴璠看到了一头牛,而且这头牛还会说人话。
对话内容当然是关于何洪涛与他的妻子。那头诡异的牛告诉吴璠: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等到醒来,发现这只是一个梦。
第二天晚上,又做梦了。
这次梦里出现的是一只羊,还是说着与那头牛相同的话: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吴璠做了很多次这样的梦。
我的愿望是什么?
当然是想要得到何洪涛的老婆。
他在梦里对那头牛和那只羊说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在梦里发生的事情,算是真正的许愿吗?
现实世界一直没有变化。没有传来任何关于何洪涛的负面消息,吴璠也就渐渐把这件事情淡忘。
直到上个月,何洪涛出了车祸。
当天晚上,那头牛又一次在梦境中出现。
牛很愤怒,声称吴璠的愿望难度非常大,所以他必须给自己足够的补偿。否则,牛就用它自己的方法来取。
羊也一样,在第二天的梦境中,说着同样的话,发着同样的脾气。
吴璠不知道它们所谓的“补偿”究竟是什么。他对此毫不在意,也无法理解。
直到后来,身体出现了变化。
他发现自己左小腿上的肌肉,消失了一部分。
两条腿的粗细完全不同,左腿明显要比右腿细瘦了三分之一。穿着裤子倒是看不出来,一旦脱掉,就会给人以“发育不良”,或者是“畸形”的诡异视觉感。
当天晚上的梦境里,那头牛坦言:是我吃掉了你身上的肉。
吴璠惊恐万状: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牛对此不做解释,只是告诉吴璠:我会帮你完成愿望。
吴璠的愿望是想要何洪涛死。
可是现在,他已经没兴趣考虑什么女人,以及婚姻与家庭幸福问题。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正以可怕的速度消失。每天都会不见了那么一块。有时候是肌肉,有时候是内脏。腹部就这样一天天瘪了下去,腿脚也越来越细,只剩下骨头。更可怕的是,每一次身体消失都不会流血,也没有疼痛感。皮肤就像一层吸附力强劲的膜,在失去的部位表面凹下去,甚至就连手指触摸,也没有丝毫空洞感。
吴璠不敢去医院。他知道这种状况即便是医生也帮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