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突然要把韩若叫到家里去吃饭这件事，让她惴惴不安了整整一天。
她在衣柜里挑了一遍又一遍的衣服，生怕自己的装扮不得体，又对着镜子预演了无数次跟老太爷老夫人打招呼的模样，生怕又会哪里做错惹二老不满。

莫子聪的咳嗽还没有完全好，看着韩若在衣帽间来来回回折腾，头更加疼了。

“你刚才的那一件短裙就很好。”他对她说。

“不行不行，那条裙子是碎花的，太不庄重了。”

“那就这件套裙。”

“这怎么合适？穿上它就跟你身边的小秘书似的。”

莫子聪抬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幸好离晚餐时间还很早，有时间任她去折腾。

韩若每换一件衣服都要询问他的意见，可不管他说再多好话，她都会全部驳回，然后去换下一身衣服。

莫子聪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坐在这里不是给她当参谋的，而是让她用各种语言来质疑他的审美的。

最终韩若出门时，穿的是她最先试穿的那条连衣裙。

呵，女人。

莫子聪无奈地摇了摇头。

“儿子，我穿这件衣服怎么样？”韩若临出门前还不忘了询问莫北宸的意见。

莫北宸仔仔细细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回答她：“妈咪你今天的打扮庄重而不失俏皮，既不过分隆重，又不会觉得太过随意，低调但并不是毫无存在感，衬得你面若桃花同时又不会喧宾夺主，简直完美。”

教科书一样的回答案例，让韩若非常满意，也让莫子聪连连咋舌。

早知道这小鬼这么会说，他一早就该把他拉过来，省了韩若连挑了三个小时衣服。

今天晚上这顿饭，说是普通的家宴，实际上老爷子请来了莫家直系旁支几乎所有的长辈亲戚，郑重分明。

韩若被莫子聪牵着手走进老宅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手心出了无数的汗，一片湿滑。

老宅的正厅里聚集了二十几号人，韩若与这些人都是第一次见面，未免觉得生疏不自在。

莫子聪领着她一一引荐，她亦步亦趋地跟着点头打招呼。

莫老太爷和莫老夫人等人到齐了之后，才领着安安出现。

安安好几天没见到妈咪了，兴奋地冲她的方向大喊了一声：“妈咪！”

众人的目光本就盯在韩若和莫子聪的身上，一下子被这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所吸引，站得远的立刻就窃窃私语起来。

韩若无法分辨这些人眼中探寻的目光里，有几分善意几分恶意，不过大家都在私底下说些什么，她虽然听不见，也能猜到大半。

“别担心。”他悄悄捏了捏韩若的虎口，领着她走到了老爷子和老夫人身边。

“爷爷，奶奶。”她跟着莫子聪向他们打招呼。

莫老爷子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威严，他至少浅浅抬眼看了韩若一眼而已，就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倒是莫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话还没说上两句，眼泪先掉了下来。

“什么日子，哭哭啼啼地像什么样？”莫老爷子呵斥道。

莫老夫人拍着她的手背，欣慰地抹了眼泪。

晚餐开席之时，莫老爷子主动抱了安安坐在他的腿上，又叫了莫北宸过去坐在他身边，莫老夫人也主动拉了韩若在她左边坐下，倒让莫子聪一个人去应付那些亲戚长辈们。

婚礼的日子老夫人早就请人算过黄历，挑了下下个月的良辰吉日，老爷子也没什么意见，二老表态如此清晰，莫家长辈里虽然有不少人对韩若的出身身份都有微词，但谁也不敢再说什么。

这顿饭，比莫子聪想象中要顺利许多。

如果，在晚餐即将结束之时，没有出那个幺蛾子的话。

酒过三巡之后，莫子聪的一个堂叔忽然叹了口气，说起莫荣臻下周就要被法院终审判刑的事情来。

莫荣臻自从被抓了以后，老爷子和老夫人心里有这块心病，谁也不敢在他们二老面前再提，这位旁系堂叔也是借着酒劲，才敢提了一嘴。

话一出口，莫老爷子的脸色立刻就黑了下来。

老夫人还有众人都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神情，生怕他会当场发火。

一时之间，饭桌上的气氛冷到了冰点。

莫子聪知道，自己这个堂叔从前一直跟莫荣臻走得很近，一直都在他手底下工作，莫荣臻被抓以后，还牵连出了他在公司的许多糊涂账，这个堂叔也被莫子聪雷厉风行地革职，他心里头应该怨怼不少。

莫家堂叔酒喝得多了，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完全没有意识到众人的气氛尴尬。

“子聪啊，你也真是够狠的，荣臻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叔叔，你竟一点不留情面，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让警察把他给抓了进去，还让媒体曝光了这件事，叫他永远没有翻身之时。很好，不愧是我们莫氏集团的总裁啊！”

身边的人扯着他不让他再说话，他却醉醺醺喊了一声：“你拽着我干啥？还不许我说句实话了？”

堂叔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座的众人，最后落在了韩若的身上。

韩若被他这冷气森然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往莫子聪身边靠了靠。

“你说说你，不过是为了个女人，我们莫家的名声都不要了，至于吗？”那堂叔冷笑了几声。

莫子聪语气沉静，“堂叔，你醉了。”

堂叔借着醉意，平日里不敢说的话全说了出来：“莫氏集团如今是你一人独大，从前莫荣臻分不到你的一杯羹，我们是更没有指望的了，从亲叔叔手里夺权，古时候的皇帝也没你这么有魄力啊，哈哈哈哈哈。”

有人上前来劝那醉鬼离席去醒酒，却被他一把推倒在地。

莫老爷子勃然大怒，骂了一声：“越来越没规矩了！”

莫子聪不悦地皱着眉，叫佣人把堂叔给架出去，人还没出去，他就又嚷嚷了起来。

“老爷子，我没规矩？我当然没规矩！这天底下谁比得上您有规矩呢？为了保全我们莫家的名声，您连杀死大堂哥的凶手都要护着，只可惜啊，你养了一个好孙子！哈哈哈哈哈哈……”

“你给我闭嘴！”

老爷子怒不可遏，抓起手边的酒杯就砸了过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那醉鬼的脑袋上，立刻磕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