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若只顾着自己抹眼泪，完全没有发现莫子聪已经醒了，他也没吱声，睁着眼静静看着她。
起先想瞒着她自己动手术的事情，就是害怕她会像现在这样伤心哭泣。

他一点都不想让她难过。

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她还浑然未觉，直到沐阳喊了一声：“总裁，您醒了。”

他握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笑了起来：“只是个小手术而已，这不是没事了？”

看见他终于睁开了眼，她又欢喜又气恼，嗔怪一声：“开颅手术也叫小手术？莫子聪，你这个混蛋，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说着说着，她又没忍住大颗的眼泪。

“我知道你在等我，所以一定会醒来，不会让你见不到我。”

他费力地支起身子，想去抹掉她脸上的泪。

只是病中虚弱无力，才坐起来，又歪歪斜斜往前倒去，栽在她的肩膀上。

扶着他肩膀，她发觉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原本宽厚的双肩明显瘦削了许多，他的脸色也很不好，无力地靠在她的身上，让她更觉得心疼。

“到底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里又是一阵抽痛。

“如果告诉你了，依你的性子，一定会不管不顾地跑过来看我。”

“我就是过来了又怎么样呢？莫子聪，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待在你身边？”

莫子聪浅笑起来，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十五天没有见到了啊，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就算是装出生气的样子，也让人只觉得有趣又可爱。

“你那边也不太平，要是离开海城，一定会引起外界猜测。”他说。

韩若忍不住掐了他一把，嗔道：“你就是不信任我！”

“好了，对不起。”

他吃力地坐起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大脑里又是一阵晕眩，医生说过，他才刚醒，不能乱动，必须得平躺着。方才起身时用的力猛了些，他就算不想在她面前显示自己的虚弱，也实在是支撑不住，只能靠在她的身上微微喘息。

韩若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慌张起来：“莫子聪，你怎么了？”

“没事……”

刚说完这两个字，韩若只觉得自己的肩膀一沉，他的脑袋就耷拉到了自己的身上，再没有了声音。

沐阳也慌乱起来，赶紧去叫医生。

医生和护士急匆匆地冲进来，有人从后面拉起韩若，她还紧紧抓着他的手没有放开。

医生们扑到了床前，层层的白大褂很快就在莫子聪和她之间筑起一道屏障，她徒劳地呼唤着他的名字，被沐阳拉到了一边。

医生检查了莫子聪的瞳孔和心跳，脸色也严肃起来。

有护士过来请他们两个人出去，说是要安排抢救。

“抢救？为什么要抢救？他不是醒了吗？为什么会这样？”

韩若不愿离开病房，但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在一边阻碍医生和护士，只好跟着沐阳出去。

又护工推了不知道是什么作用的仪器跑进去，一道窄窄的病房门，不断有医生护士进进出出，而韩若和沐阳只能待在外面的楼道里，徒劳地绷紧了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他……你不是说他没事了吗？”韩若红着眼，质问沐阳。

“这几天一直是这样，医生说是术后的排异反应，他说醒过来就没事了——但总裁今天才醒，您过来之前做的脑部CT，显示一切良好……”

沐阳也慌乱得很，按理说，手术很成功，莫子聪绝不至于发生这样的意外。

可事实上，这已经是术后七天内，莫子聪第四次被抢救了，本以为，今天他醒了，应该就没事了——

韩若心头突突地跳着，她敏锐的直觉感受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却不清楚。

病房里，莫子聪迷迷糊糊醒了几秒钟，只看到了眼前来来往往皆是白影，脑中有烧灼的痛，呼吸越来越滞涩，几乎就要透不过起来。

被医生戴上了呼吸器后，他的脑中渐渐明晰起来，只是仍旧动弹不得。

眼皮沉重得像是被吊上了千斤坠，完全没有办法再睁开。

过去似乎很多天的时间里，他都游走于一片迷蒙的雾中，伸手也不见五指。

两腿似被灌了铅一般，即便知道这是在自己的梦里，依旧不能随心所欲地走。

理智呼唤着他的名字，告诉他不能再往前了，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继续往前，好像前方会有出路。

可是——

“莫子聪！莫子聪你在哪里？”

身后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一声声凄厉喊着，似乎还带着哭腔。

他被戳中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立刻回头转身。

身后是来时路，也早已被浓雾所掩盖，他拖着双腿往回走去。

前方的路是否有尽头，他不清楚，但是身后的路，他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返程的出口，因为，那个女人在等着他。

他进手术室之前，都没有来得及告诉她，她应该很担心吧？他不想看到她担心难过的样子，更不想要她为了自己哭泣。

“韩若——”

他疾呼了一声，忽然睁开了眼。

病房外面，韩若并没有像莫子聪在迷雾中所听到的那样呼唤他的名字，她只是抱着双臂，渐渐弯下腰去，一直到蹲在了地上。

手触到冰凉的地板，她靠着墙，竭力想要堵住眼眶里决堤的洪水。

她才不是爱哭鬼。

“他不会有事的，对吧？”韩若抬起头，向沐阳寻求一个肯定的答案。

“一定会没事的。”沐阳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

从抬头到低头的一刹之间，她余光瞥到了走廊中间拐弯处，有个身影急匆匆从护士站里出来，将一个东西投进了垃圾桶之后，又迅速地离开。

莫子聪住的病房在医院的VIP病区，沐阳怕有人搅扰清净，更害怕莫氏总裁开颅手术住院的消息传出去，花了重金包下了这一整层VIP病房。

因此除了医护人员之外，不该还有人出入这里才对。

韩若心中一凛，隐隐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刚想问沐阳，这时，有两名医生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医生告诉韩若和沐阳：“莫先生暂时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