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月原本拿着汤匙的手顿了顿，抬眼望去，看到苏妙菱和苏潇潇一前一后，端着餐盘款款走了进来。
她知道这又是冲自己来了，依旧不慌不忙地舀了一勺汤，长袖掩面喝下去后，才擦着嘴角笑道：“五妹怎么出来了？乞巧节那天长姐都没来得及跟你说上几句话。”

“不是让你禁足呢吗？莫不是又要胡闹吗？”见到苏潇潇，苏佐儒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自从她被虫子咬了，便每日都带着极厚的妆容，看着就惹人生厌。

苏妙菱瞪了苏璃月一眼，怕父亲发火，连忙上前撒娇：“父亲莫气，是我邀小妹一起的。”

“你又跟着添什么乱？”庄玲玉怕她再惹什么祸，连连给她使眼色，“快些把潇潇送回去，然后回自己院中同你二姐一起抄写女戒！看看你二姐，虽不是有意犯错，但坚持责罚自己抄足七日女戒，你什么时候才能同她一样懂事！”

苏佐儒见她并不回护女儿，眼中多了几分满意。想到二女儿，也不再像之前那么生气。

“女儿哪敢添乱。”苏妙菱撅了撅嘴，同苏潇潇一起把托盘放到了苏佐儒面前。

“女儿知道父亲这几日定会食不下咽，便想着亲自下厨为您做些吃食，可想到上次犯的那个错误，又心有余悸，小妹外祖家世代行医，她又自小便读了许多医书，女儿便请了她一起来为父亲尽孝。”

说着，她掀开盖子笑道：“父亲，您看看这些吃食，可有胃口了吗？”

盖子方被掀开，一股香味便扑面而来，只见那托盘里放着一张办切开的豆皮，清白色的粉冻儿里镶嵌着各种蘑菇，白的像肥肉丁，棕色的像瘦肉丁。

苏佐儒惊喜地问道：“这是何物？闻着竟像是小肚的味道。”

苏妙菱噙着浅笑，切上一小片放到了他的碟中，“这道菜叫素小肚，可不仅是闻着有小肚的味儿，吃着也同小肚并无差别呢。”

苏佐儒半信半疑地咬上一口，登时感到一股甘沃鲜腴的味道萦绕于唇齿，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剩下的一点也放入了嘴中。

“父亲，您再尝尝这道汤。”趁他高兴，苏潇潇盛了一碗汤递了过去，“这是由蘑菇、青笋，以及黄豆芽熬的汤汁，不仅搭配合理，而且味道鲜美的赛过鸡汤。”

苏佐儒端到鼻前闻了闻，果然香味浓郁。他浅浅地嘬了一口，浑身一颤，旋即食欲大开，一口气喝了下去。

一直观察着他反应的庄玲玉，换上了一副慈爱的表情，“难为你们两个孩子这一番苦心了，母亲方才错过你们了。”

闻言，苏佐儒将汤碗放了下去，“你们总算是长大了，能这样懂事，为父甚感欣慰。也别站着了，都坐下一起用膳吧。”

苏潇潇见他并没有撵自己回去的意思，连忙高兴地拉着苏妙菱一起坐了下去。

“咳咳。”

苏妙菱坐下后，嫌弃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假装咳嗽地冲着苏潇潇使了个眼色。若不是为了让她来帮衬自己，谁愿意带着她一起在父亲面前露脸。

苏潇潇将她这副模样尽收眼底，暗暗撇了撇嘴，换上了一副笑脸，“女儿记得父亲说过，凡事最怕用心二字，今日四姐做的这菜，煞费了一番苦心，才能有这般的美味。”

“父亲能喜欢，女儿便开心了。”苏妙菱浅笑吟吟，又切了一片素小肚到苏佐儒的碟中，后者看向她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喜爱。

不愿看他们这些虚假的面容，苏璃月将头垂了下去，看似在认真用膳，眸中却满是厌恶。

“听闻长姐现在名扬天下，作为妹妹的我们也与有荣焉。”苏潇潇笑着又说了一句。

她自然是不可能夸赞自己的，想来重点还在下边。苏璃月心中冷笑连连，不动声色地等着她下面的话。

果然，苏潇潇话锋随即一转，带上了几分调侃，“不过，在女儿看来，长姐固然样样好，但孝顺父亲的心是比不上四姐的。”

“你又要胡说什么？你们都有孝心便好，又有什么好比的！”苏佐儒面色又冷了几分，他现在看大女儿最是顺眼，本能地不愿意听那些非议她的话。

苏潇潇没想到不过短短数日，父亲竟然维护那贱人至此，当即紧张地干笑道：“父亲莫急，女儿不是说长姐不好，只是忠言逆耳，想让长姐做到完美无缺，给父亲争光，给尚书府带来更多的荣耀。”

这人倒还真是知道苏佐儒最在乎什么。

苏璃月心中冷笑连连，面上故作谦虚道：“想来小妹禁足期间，没少为长姐和尚书府着想，应该积攒了不少话吧？不若今日说个痛快，我同父亲也好知道哪里还有不足。”

不痛不痒的几句话，就戳穿了苏潇潇心有怨言的事实，她慌乱地看了苏佐儒一眼，讪笑道：“父亲与长姐怎会有不足，小妹只是觉得长姐名扬在外，相貌学识样样都好，却是忽略了为人子女者，孝字才是最重要的。”

说到这里，她用余光瞥见苏佐儒的脸色不似方才那么差了，才继续壮着胆子说道：“想来长姐心中也是孝顺父亲的，但自长姐回来便从未见过为父亲做过一汤一饭，甚至连茶也不曾煮过，明知父亲脾胃不好，精通药理的姐姐却也不曾主动为父亲寻医问药，这若传扬出去，怕是会被认为长姐对父亲是虚情假意吧。”

听了小女儿的话，苏佐儒的脸色变了又变。大女儿虽十分懂事，但他依稀之中总觉得父女之间缺少点什么。现在看来，才发觉这大女儿确实不曾主动为自己做过什么。

注意到苏佐儒的变化，苏璃月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地握了起来。

她心中厌恶这个自私的父亲，自然不会对他真心相待，却不想竟让这个苏潇潇抓了漏洞。也是怪她自己太过轻敌。

苏璃月心下思量一番，旋即笑道：“父亲，既然话说到这里，若是女儿不说点什么，父亲是不是就认为女儿真的不尽孝道了？”

她抬眼，悄悄打量着苏佐儒的神情，见他一言不发。在心底冷笑了一声。道：“女儿原还想着用完膳，再为父亲送去一样东西，可为了不让小妹误会，女儿需要现在就去趟厨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