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初实在想不出来能说什么。
她并不像宋天岳那样，深信自己就能够对这军中将士做什么贡献。正因为这样，所以对于自己所受到的待遇，她才会觉得更为惶恐。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没能力去报答宋天岳对她所做的一切。

没错，这些都是对她的保护，可她当真值得宋天岳如此保护么。

至少从现在她对兵士们所做的贡献看来，是不值得的。

她为赵三季治好了腿，也为李顺抢回了命。可除此以为呢，她什么都没做过，也什么都做不到。

李顺在旁边还说了两句什么话，可夏云初没很在意，也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李顺也不是那种会追着一直讲话的性子，见夏云初很有些心不在焉地发怔，也就再没多说什么。

他也是一路从军中菜鸟慢慢成长起来的，对于夏云初如今心中的感觉，大概也能理解一些。见到夏云初那副模样，便觉得再多说也是无用。他也相信只要多给予一点儿时间，夏云初自己总归是能想明白。

夏云初又伸手摸了摸身上的皮甲。

她并不是矫情的人，不会做出把皮甲脱下摔在地上一类的事。

这是给她保命用的东西，即便她暂时可能用不上，她也不会去糟蹋这东西。

“我……是不是真的该为这大秦做点什么？”夏云初小声地说着。这是说给她自己听的话，也仅仅就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罢了。

可还没等她想出什么结果来，忽地就听见身后好似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

隋弁营帐所在的地方比较靠后，同战场已经有一段距离，从这地方看去，甚至不太能见到前边扬起的滚滚尘烟，声音自然也只是断断续续的传过来了一些。

刚开始的时候，夏云初还以为自己听见的是战场那边的声音。可等她慢慢回过神来以后，才发现声响离她十分近，好似就在身后不远的地方传过来的。若是她没听错的话，甚至好像还在那吵杂的声音当中听到了隋弁的声音。

夏云初赶紧扭头看了李顺一眼，便见李顺眉毛紧锁，也是回过身听着后头传来的声音。

李顺听了没一会儿，就已经轻轻点头，抬手招呼夏云初，“是营帐前边。过去看看。”

夏云初点点头，跟在李顺身后，朝着营帐前头走了过去。

她一路走着的时候，禁不住就握紧了腰上斜插着的那把长刀。那是她昨天傍晚才领到的兵器，被磨得十分锋利。

以前她可从来没拿过菜刀和水果刀以外的刀具。她总以为那些都会一样，可等她当真握起为了杀戮而存在的长刀，才发现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这些刀剑可就是为了夺取性命才被制造出来的，她在拿起这把长刀的时候，竟隐隐觉得有股子寒意从那柄长刀上传出，一路蔓延到她的手臂上。可那种感觉只停留了十分短暂的一瞬，马上就又消退了下去，以至于她都觉得那是自己因为害怕而产生的幻觉。

此时将粗糙的刀柄握在手中，可给不了夏云初一点儿安心，反倒是叫她更为犹豫了起来。

不过，李顺也没留给她多少思考的时间。

两人绕着营帐边上急急向前走去，半路上还碰上了满脸不知所措的林老二，顺带将他也给喊上了。

前边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夏云初甚至已经能够隐约听见前头争执的内容了。

只听隋弁很是理直气壮地大喊了一句，“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李顺的眉心已经拧成了乱七八糟的一堆，也顾不上招呼后头两人，朝前迈了两步，直接就冲到了营帐门前去。

夏云初就跟在李顺身后，见到他腰间的长刀已经抽出来了一半，似乎是时刻准备着要动用暴力手段一样。见到他那个样子，夏云初更是有些喘不过气来。

结果她才刚跟着李顺跑到营帐前边去，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前边的情形，就已经听到另外一个声音咆哮起来，“你……你……你还不承认，这人不是已经在那儿了吗！”

夏云初一怔，结果就见到几个站在隋弁前边的兵士，正伸手指着她大吼。

我吗……夏云初茫然地眨了眨眼。

隋弁顺着那几个兵士手指的方向，扭头看了夏云初一眼。

“哎呀？你们要找的是这家伙啊。我哪里知道你们要找的是她。”隋弁继续理直气壮。

那几个站在隋弁面前的兵士满脸涨红，几乎就要被气得吐出一口血来——我们不是已经很清楚明白地告诉你了吗，早就描述了个明明白白，偏你这家伙还要装出这么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来！

要不是顾忌着隋弁身份比自己高，那几个兵士恐怕已经扯着隋弁的肩膀不住摇晃了。

隋弁却对此毫无察觉，反倒是转过身子来，用力地挥了挥手，道，“啊哟，没有叫你们，你们过来干什么。”

“……”夏云初虽不知道这前头发生了什么，可见到隋弁这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又看了看那几个几乎要气晕过去的兵士，心中竟是对他们生出了些许同情来。

真可怜啊，碰上隋弁这么个纨绔，这几个平日骄横惯了的军汉子，也终于领悟到了其他人面对他们时候的感觉了吧。

不过，现在显然也不是同情那几个家伙的时候。看着他们的穿着，夏云初的脸色一下就沉了。那几人身上穿着的，正是属于督军帐下的。

隋弁没有理会那几个兵士，这时已经在一脸正经地训斥着李顺了，“走开走开，没有喊你们过来，你们就不要靠近我营帐大门。去去去，赶紧回去后头守着。”

不等李顺搭话，方才大吼的那个军汉已是咬着牙喊了一声，“军备，大人。”

隔着这么大老远的，夏云初都觉得自己能听见他磨牙的声音。

夏云初忍不住细细打量了那人两眼。

那人同督军帐下其他兵士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督军手下的兵士，看上去都很有些流里流气的。他们那种模样，与其说是像当军的，倒不如说是更像隋弁那般，是些纨绔子弟。只不过他们的那种纨绔可没有隋弁那般风流贵气，看着跟像是乡下土财主家里边出来的年轻一辈，有种井底之蛙一样的目中无人。

可现在开口讲话的军汉子却不一样。

他看上去……如果要夏云初形容的话，她会说，那个汉子看着倒当真像是个当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