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默看着对面的师父，震惊，心疼，担忧。他竟然有着这样的，这样的不可思议的身世。
寒！

冷祤寒静静地等着千默，内心却并不像面上这样风轻云淡。自己当年在山间无意中捡的两个孩子，短短十来年，就到了这样的地步。

他从未想过，会有将这离弃得不可思议的身世说出口。即使是花灼，也不过是知晓了非常少的一部分而已。

“师父……”许是沉默了从天亮到天黑，又到天亮那么长，千默开口时发现自己的声音低沉得几乎沙哑。

“您是想让月儿帮您去取大地神碎片？”

“东州，每三年会召开一次地心大比，大比的胜利者可以获得去取大地神元神碎片的机会，他们称它为神念。

“名字倒是贴切。神念在地心中央，被岩浆包围，非常人可以接近。我用九幽药材帮月儿改造了身体，让她足够适应地心的热度……”

他还准备了一些东西，可以尽可能保护她取得神念。

千默听着冷祤寒近乎万全的准备，心思却跟着他的介绍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另一个地方。

是柯宇，他跟自己说在南海的武林大会，说她是如何耀眼。说那个不可思议的碧水宫才几岁的惊为天人的宫主，那是那个小石桥。说那个可恶的佛手派，以后他一定要找机会扫平了他们。

说那个差点“吞噬”了她的山洞，满山洞的岩浆。她为了帮自己取血背毒蛛的毒液，任由自己落入了岩浆……

也是岩浆，还有满山洞的宝石……难道……

“师父，您知道佛手派吗？”

冷祤寒点头：“去过，取了点蛛王的蛛丝和毒液。”其实不是一点，是只给蛛王留了最后一点，让它可以繁衍生存，不至于让这世间再无血背毒蛛王而已。”

“师父，”千默拿出了柯宇带回来的那滴毒液，问出了他早就想问的那句，“‘寒冻九幽’是您从九幽带出来的吗？”

“嗯？”冷祤寒看到千默眼中的疑问，但没有伤心，没有失望，“你知道‘寒冻九幽’？”

千默点头，他早就已经释怀了，他相信他的师父，外冷内热的他，怎么可能对一个孩童下手。

“事实上，是我中了‘寒冻九幽’的毒，从婴孩起就中了！”

话说着，冷祤寒已经探上了千默的手腕。

“毒应该已经解了。”自从“见”过荒后，他再也没发作过。

冷祤寒摇头：“没有。寒冻九幽是毒尊成名的毒之一，又岂是这么容易解的。当年，我的书童偷走了我娘留给我的五毒圣经，我就知道，未来一定会成为隐患。没想到，竟是落到了你的头上。”

“师父，五毒本源已经齐了！”千默眼底闪过心疼，是月儿，用自己的血把自己供养到了现在，才能坚持到今天，解毒的一天。

冷祤寒点头，看来《五毒圣经》确实是已经流传出去了。圣经中的毒术其实都是需要灵气注入或催化的。普通人照着方子制毒，只得其形，不得其魂。也亏得如此，才能让千默幸存下来。

冷祤寒暗自叹气，他娘留书说过，世间天道自有轮回，他们本就是外来者，不能轻易干涉和影响这个世界。他的存在已是世间难容，万不可太过牵扯，以免自困自伤。

下毒之人不是他，却也因他而起。若是千默没能撑到今天……

“你的功法很特殊也很霸道，把血液中的寒冻九幽都清除了。还有些余毒藏在骨髓和筋脉深处，始终是隐患。”

冷祤寒抓住千默的双手，让他完全放松身体：“会有点痛。”

一点点灵气试探性地进入千默体内，冷祤寒发现竟然如小溪汇入江海，瞬间被吞没消失不见。他的脸上难得露出惊意，自己的徒弟竟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境界。

他欣慰舒气，如此一来，他也可以走得更安心些。

灵气汇聚成束，似大雨冲进了千默的筋脉骨髓之中，冲刷着深处的毒素。他的各个穴道在灵气冲击下开始打开，一股股白烟蒸腾而起，从穴道中钻出，然后将空气中的水珠直接凝成了冰晶，掉落地上，化在泥中。

千默的脸上始终平静，不是不痛，只是这样的痛，在独孤殇罡风的摧残下，早已习以为常。疼痛之后是无以言表的舒爽，一场大雨后的清新和透气，就是那样的感觉。千默不自觉地跟着灵气的脚步开始运转起了功法，顺着灵气冲刷的方向引导着自己的灵气跟着一遍一遍在体内循环。

冷祤寒发现当他的灵气行走第三遍时，千默竟然已经能够完全引导自己的灵气跟着完成自己的动作。

冷祤寒慢慢撤出了自己的灵气，在一边默默看着。自身的主动的灵气冲刷，可以从更深层的内在出发，比他由外而内的干涉更有效。

冷祤寒守着千默静静地喝着茶，眼前浮现的是两个小不点一点点成长的画面。自己虽然陪伴他们的不多，尤其是这两年，但有一种温情在心间慢慢流淌。那是愿盒给不了他的温度。

千默睁开眼睛，看到了一直在身边的冷祤寒，

“师父……”

“毒已经解了。”

“那五毒……”

“留着吧。”冷祤寒撤掉了结界，地上放着空相让人送来的膳食，“空相人不错，有他照看，挺好。”

“师父？”千默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先吃。”

吃完饭，冷祤寒又详细问了骞绯月的事。

得知骞绯月在绿灵族，冷祤寒心下微安：“绿灵族虽是大地神所造，但他们是天地本源凝聚，天性纯善。我会先去趟燕西，把那边的事解决了。再去趟绿灵族，照你所说，那可能我对他们会更有帮助。”

“您是说？”

冷祤寒看着千默惊喜的表情点点头：“如果顺利，月儿很快就能回来。”

“谢谢师父！”千默开心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只是当他看到冷祤寒的眼神，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拢，消失。

冷祤寒感觉到了千默情绪的变化，但他没有否认。

冷祤寒抬头摸了摸千默的头发：“我不知道中间是怎样的因果，但确实已经产生了因果。你和月儿，绿灵族，可能还有其他人，都是变数。

“变，则乱；乱，则伤。

“你们有属于你们的世界。”

师徒二人又坐了一夜，在下一个日出时，冷祤寒消失在灼人的光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