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将军留步。”
殷啸回身，看着工部尚书圆滚滚的身子从高高的台阶上一路小跑，远处看大抵以为是谁把一个藏蓝色皮球自庙堂上替下来了。

“王尚书。”

周尚书圆润的看不见褶皱的老手搭载殷啸手臂上，好像生怕他跑了一样，殷啸眼看着王尚书憋得脸都红了，一个劲儿的只顾着喘气。

“殷将军……”

“我粗人一个，太深奥了我也听不明白，您就直说吧。”

王尚书总算顺过气来，开口就要是长篇大论，殷啸想到李知玟还在家等着呢，连忙打断他，王尚书被殷啸的抢白弄得有些尴尬，但殷啸一脸坦荡的模样，清了清桑，微微朝殷啸这边附身。

“皇上这是？”

殷啸初来乍到又没有盘综错杂的亲族关系，年轻无子无女，连妹妹也没有，兴盛帝选秀简直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王尚书就不一样了。

王尚书可谓是盼星星盼月亮，盼的女儿都十九眼看就要超出年龄了，总算是盼到选秀了，要说赵行知一个寒门赤子，一步步走到今天，德妃也是使了力气的。

后宫前朝是分不开的，一个不受宠的妃嫔都能给赵行知带来这么大好处，他若是把女儿送进去了，升官晋爵岂不是指日可待？

今日早朝，赵行知告病，明眼人一看就是皇上的意思，赵行知那个老狐狸有个德妃娘娘还不知足，牟着劲儿的要往皇上的后宫里塞人。

这次被‘告病’说不定就是德妃娘娘做了什么惹的皇上不高兴。

殷啸同此次的选秀没有牵扯，又素来和皇上关系好，再说家里的夫人也是皇后娘娘眼前的红人，要是能从他这儿打听出什么，王尚书也好安心。

殷啸脸上露出一抹憨厚的笑，李知玟见了非得惊掉下巴，看不出他们家将军在外面都是走的忠厚老实这个风格的。

“我可不敢揣测圣意，皇上说选就选，说不选就不选喽。”

殷啸这话看似说了跟没说一样，但是王尚书现在可不这么认为，殷啸现在就是放个屁，那都是意有所指。

殷啸不再理他，径自走远了，王尚书还呆呆地站在台阶上沉思，皇上要选就选，皇上是什么时候说要选秀来着？

王尚书惊讶的发现，兴盛帝从来没有亲口说过同意选秀，同意的一直都是皇后娘娘，但是皇上回宫以后，就连宋皇后都没有提过了！

思及，王尚书一个踉跄，若不是身旁同僚手疾眼快扶了一把，非得滚下去不可。

殷啸耳力过人，身后的一片惊呼自然听了个清楚，眼底有笑意上涌。

李知玟才发现，原来玉清还是个女工高手。

“奴婢的娘亲是个很好的绣娘。”

李知玟正愁不知道绣什么花样好呢，她手上的花样多半都是宫里流出来的，皇后娘娘整日瞧着肯定厌了，到底绣个什么花样才能让小皇子喜欢呢？

玉清纤细的手指在绣绷上虚描，单是个轮廓就已经十分和李知玟的心意了。

“这是双面绣，但是这一个麒麟小样熟手也得半个月才能绣出来。”

李知玟哑然，若真是让她绣，等小皇子周岁都不一定绣的出来。

“不如这样，夫人要是不嫌弃，便让奴婢来帮您吧，点睛之笔奴婢苦练多年都不得，娘亲说需得命格贵重之人才秀的出神物的身材。”

李知玟总觉得不好，奈何玉清又画了几个花样，李知玟都不满意，也只能同意玉清的建议。

成品比玉清预计的还要快，绣品拿在手上的时候，周夫人这种金山银山堆出来的人都忍不住赞叹。

宋皇后也是连连称赞，爱不释手，见她高兴李知玟心里暗自感慨，玉清熬的那些夜总算没有白费。

然而李知玟和周夫人还没过宣武门就出事了，皇后娘娘早产，此次早产来势汹汹，在太医查明原因之前，李知玟和周夫人也不得不移步香榭宫等候。

李知玟惴惴不安，造成宋皇后早产嫌疑最大的应该就是她刚刚送上的小肚兜了，但是东西呈到皇后娘娘面前的时候，早已经经过了重重检查。

李知玟也绝对信任玉清，如果玉清真的要对皇后娘娘动手，绝对不会留下这么明显又无法毁掉的确凿证据。

周夫人双后合十不住的在香榭宫踱步，鼻翼上汗珠都冒出来了。

“阿弥陀佛，保佑婉筠母子平安，阿弥陀佛……”

李知玟心里也是惴惴地不安，施着丹蔻的手不自觉地扣进了桌角，今日陪她进宫的是安乐，小丫头早就六神无主，现在还能记得不能哭出来，已实属不易。

不知道殷啸在外怎么样了。

宋皇后毕竟年纪大了，又是早产，这会生产的并不顺利，隐隐有难产之兆。

“废物！都是废物！朕要你们有何用！”

皇上勃然大怒，太医不仅把头垂的更低，跪在地上不敢言语，就连久病的豫王都来了，一身素白的丝质长袍，领襟和袖口用金线绣这祥云。

豫王单手扶额坐在石椅上，锦阳和太子出生的时候，还不是一样的场景，皇兄真的爱惨了皇嫂啊，豫王思绪渐远。

自小生在这后宫里便知，女子生产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即便贵为皇后，前防万防还不是让人钻了空子。

思及，容冽甚至有些庆幸，幸好没有把她卷入皇家之中，不知她生孩子的时候，自己是否会这般紧张，但是一定的是，他连紧张的资格都没有。

豫王起身覆手而立，朝着西南方向眺望，不知道她会不会害怕。

李知玟禁足宫中，殷啸自然坐不住，只是现在真相大明之前，他动作越多对李知玟反倒越不利，李知玟身边的接触过那件肚兜的丫鬟已经全部关押。

李知玟素来谨慎，又是给未出生的皇子准备的礼物，真正见到的人都很少，更不要提碰过的了。

比起内鬼殷啸更担心是有人埋伏在宋皇后身边，在李知玟的礼品上动了手脚，到时候李知玟就算有几张嘴也说不清楚。

“不是……不是殷夫人啊……啊……”

“皇后娘娘再加把劲，小皇子就要出来了……”

产房里热乎朝天，皇后娘娘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这会湿哒哒的贴在脸上，不时有一脸焦急的侍女那干毛巾给她擦拭。

热水一盆一盆的往产房送，宋皇后体力渐渐不支，孩子却还没有动静，如此这般恐怕要难产。

皇后身边的冬灵嬷嬷出来传话。

“皇上，皇后娘娘说此番早产同殷夫人绝无关系，请皇上无论如何不要滥杀无辜。”

兴盛帝闻言，目眦欲裂，大步走到产房门口，扒在镂空精雕龙凤呈祥木门前垫脚窥看，门前竖着还竖着黄花梨十二副围屏，转过弯还有层层沙曼，只能看见端水的宫人不停地走来走去，还有宋皇后若有若无的呻吟之声。

“那就让她亲自来跟我说，婉筠！婉筠！你好好的，不然不然我就……不对不对，没有不然，你一定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