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黄泉之战
黑塔最底层面积最小, 空间算不上太大。这最底层中空荡荡的,没有雕像, 玄铁铸成的囚室门位于正中心。
这扇囚门和灵星祠地底的那扇有一定的相似之处,或者说灵星祠的那扇玄铁门是模仿了它的一部分铸造出来。在玄铁囚门上, 用极为精细的手法雕刻了一副内容和青铜圜土上几乎一模一样的帝芬之战场景。
“看来是万仙纪元时候雕上去的。”
叶秋生举着火把走近囚门, 火光落于玄铁门上。
两幅帝芬之战的绘画内容一模一样, 灵星祠地底青铜圜土上的那副风格十分明显,带着混沌时代的古朴浑厚之感, 而这囚门上的这幅纹路更为精致,手法是万仙纪元惯有的繁杂华美。
两种不同风格的帝芬之战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灵星祠地底的那副,给人的第一映像是雄伟,纪元混杂, 宿命之战的惨烈浩大之感扑面而来, 而这深埋地底的黑塔囚门上的, 雕刻手法太过细腻,反而给那些巨大粗狂的荒兽赋予了一种诡异森然之感, 再加上周围的暗红色,整副帝芬之战瞬间变得仿佛这是在幽冥中展开的另外一场战斗一般。
就好像, 曾经的仇恨并未随着生命的终止而结束,古老的荒兽与战死的人族在黄泉之下,仍然在厮杀。
“万仙纪元……你觉得是三皇中的哪一位?”
叶秋生仔细地打量刻在囚门上的帝芬之战古图, 一边问百里疏。
灵星祠地底的青铜圜土和这座黑塔本身都是混沌纪元时代的建筑, 但是青铜圜土中的封魂坛及坛上的玄帝配剑, 显然是万仙纪元的手笔, 结合地底顶端的雾鸷骸骨,几乎可以确认那应该是玄帝做的事情。
这座帝芬之战的古战场深处的黑塔,被修改成了一座阵塔,应该也是万仙纪元的事。
如今看着玄铁门上与青铜圜土风格不同的帝芬之战浮雕,叶秋生觉得很有可能在万仙纪元来到这里的古帝,也是那位斩杀百万雾鸷的玄帝。
百里疏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问了一个看似漠不相关的问题:“作为太上宗的眼,他们没让你知道北辰太上吗?”
北辰太上。
叶秋生的动作忽然一顿,他听糟老头在一两次醉酒的时候,提起过这个词,说什么“北辰有一,其名太上”“譬如北辰,众星共之”,糟老头醉酒的时候,总会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没个靠谱的。
他倒是问过所谓的“北辰太上”是什么意思,糟老头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一句“哦,那是你们祖师爷当年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名号,好让太上宗这个名字听起来比较像样一些”。
——据糟老头所说,太上宗的祖师爷表面上看起来得道高人,实际上也就是一个喜欢留下麻烦办事不靠谱的酒鬼。
这种大逆不道的评价要是从别人口里说出来,掌门听到了,拔剑追杀不可,但是糟老头不止一次在掌门面前评价祖师爷,掌门听见了却当作没听见,甩手把其他赶走。因此叶秋生对于糟老头到底在太上宗是什么身份心存好奇。
那时候叶秋生对糟老头的回答信以为真,也就没再问过。
只是如今,在帝芬之战的古战场,深埋地底的囚荒之塔中,“北辰太上”这四个字竟然从百里疏口中说了出来。
——去他大爷的祖师爷想的让太上宗听起来威风些的名号。
叶秋生额头上青筋忍不住跳了两下,糟老头嘴里的话,到底几句是真的几乎是假的?
“百里公子说笑了。”叶秋生脑子里诸多念头闪过,又露出了惯有的轻浮笑容,他若有所指的看了百里疏一眼,“眼和下棋人地位可不一样。说白了“眼”就是苦力活,任人呦呵成天跑得累断腿。”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
“向我这种,就是个打杂跑腿顶了天收集点情报的,可比不上百里公子见多识广。”
“下棋人……”
百里疏轻声念了一遍这三个字,罕见地低低笑了一声。
叶秋生抬头看了他一眼。
说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叶秋生在想自己这样忙忙碌碌十二王朝踏遍为了什么的时候,总会莫名其妙地想起百里疏。想起百里疏仿佛不论什么时候都走在九玄门众人前的身影,想起黑暗的地底,百里疏以茶代酒微垂的眉眼。
或许因为他们一个人是太上的眼,一个是九玄门的下棋人。
都是被选定的那个人。
但叶秋生就没见过百里疏笑过,也去想过这人笑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这人总是眉眼间封着层层的寒冰,眼底藏了很深很深的心事,给人的感觉的就是漫天风雪中,这个人会一直笔直地向着前面走下去,无喜无悲不知哀苦。叶秋生觉得像百里疏这样的人,实在是太难以揣摩。
不过,叶秋生总觉得就算是笑,百里疏这人眉眼中的冷意也不见得会少上一分。
事实证明的确是这样的。
在念了一遍“下棋人”的时候,叶秋生第一次看见百里疏笑了。
很淡很淡的笑,唇边掠过一丝近乎“弯曲”的弧度,轻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那双看不见底的眼中不带一丝笑意,依旧是在一片漠然中藏着很多的心事,眉眼间的寒意不见得消退半分。
或者说更冷了。
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叶秋生第一次在百里疏这个永远不动声色的家伙身上真切地捕捉到了一种近乎锋锐凌厉的感觉。不是百里疏惯有的那种寒冰般的锋锐感,而是另外一种……一种几近讥讽的锋锐。
讥讽?
原来这家伙也有着这种普通人会有的情绪吗?
脑海中掠过这个念头,叶秋生脸上维持着笑容,他没有再提及“下棋人”的相关话题,转而随口开着玩笑:“原来百里公子还是会笑一下的啊。万幸万幸,幸好九玄门的众位没有在此,千斤灵石方可见九玄大师兄一面,这一笑不知得付多少钱,在下穷书生一名,可付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