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chapter22
“——你到底是谁?”
张大贺本躯身高只比景照煜稍微矮个两公分, 放在人群里也是挺高挺酷的小伙子, 结果轻轻松松就被景照煜逼到了洗手间的墙角……江之河有些没面子, 憋屈地抬起头,疾言厉色地吼了吼:“我是谁!我是谁你不知道吗?”
他这样一吼,景照煜落下来的视线更多了一份审视, 神色凝固片刻,把问题具体化:“我问的是,你除了张大贺, 你还是谁?”
暗暗的,江之河心里吁了一口气。想想也是, 小景就算再敏锐再聪明,也不能想到他根本不是张大贺……而是躺在医院里的江之河,是他的校长,江眠的亲爸爸!
“除了张大贺,我还是你的……同桌啊。”江之河面色恢复如常,坦然自若地开口, 语气悠悠, 拿出了中年人最爱玩的招数——打太极。
景照煜也不急,继续问:“还有呢?”
江之河:“我爸妈的好儿子。”
“还有呢?”
“你的好班长。”
“呵, 还有吗?”
“祖国未来的……好栋梁!”
“……”
终于,景照煜懒得再问下去, 见不远处有人望过来, 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 抖出一根放在人靠墙角的张大贺的嘴里, 然后拿出打火机,咔嚓一声,火苗倏然跳动。
江之河不仅被景照煜推到了墙角,还被逼着嘴里夹着烟,但是景照煜也不给他点上,自顾咔嚓咔嚓地玩起了打火机;小小的火苗在打火机上一跳一跳闪烁,眼神危险又威胁。
江之河欲要丢掉嘴上的烟,景照煜又替他点上,微微一笑,再次问他:“大贺,你说一个人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的性情大变?”
他就知道,景照煜这小子还不想放过自己!江之河叼着烟,甘冽浓郁的烟味让他本能地吸了两口,幽幽地,他望向景照煜说:“说明人被改变了呗。”
“被改变?”
对,就是被改变……江之河从嘴里拿走烟,说教道:“正所谓教书育人,就是这个道理。”
景照煜十分不屑,凉飕飕道:“那改变你的那个人也真厉害,能把一个社会渣滓改成了祖国栋梁。”
江之河:……
对视景照煜的眼神,江之河眨巴了两下眼睛,别说张大贺本人眼睛还挺大,典型的下三白眼,用力瞪眼便会给人性格桀骜不驯的感觉。但是江之河用自己老干部思想中和了这份桀骜的少年气,转换成了半分倔强半分犀利,望着景照煜还有两份真诚,慢慢地,江之河开口强调说:“景同学,我本来也不是社会渣滓。”
“抱歉。”景照煜不以为然地道歉。
“我以前只是调皮捣蛋一些,你误会我了。”江之河再次解释。
“喔,是吗?”语气仍是轻飘飘。
江之河点头,对,当然。
“好,人格变化是改过自新,我理解。那字迹呢?”景照煜又丢出一个质疑,他打开手机直对着江之河的眼睛,发问,“这是你原先书上写的名字,这是后来每天写的字,你说说为什么相差那么大?”
这个问题……江之河给出一个官方解释:“字如其人,我人都变了,字当然变了啊。”
……
咳咳,见景照煜根本不信,江之河只能实话实说:“前面的名字不是我写的。”
“不是你,那是谁?”
“是哈哈。”江之河眼睛都不抬地回话。
“哈哈?”景照煜轻扬嘴角,语气自带嘲笑和奚落,“没想到你厉害到人格可以任意切换,你家狗也能会写字。”
“当然。”江之河一副满满当当的样子,顿了下拿起景照煜的手,甩出一个令人无法质疑的理由,“因为我握着狗爪子教它写啊!”
……
……
……
话为什么要这样说,不然呢,还能怎么办!看到手机里张大贺写的那几个字江之河也想吐血,那是字么,简直就是狗爪子画出来!
“那个,你们在干嘛啊?”包厢里郑泽阳来到男厕所找人,见景照煜和张大贺双双站在墙角,其中张大贺嘴里还叼着一根烟,样子那个熟练。
“抽烟啊。”回答郑泽阳的是景照煜,随后邀请说,“也要来一根吗?”
江之河推了一把景照煜,你他妈别想带坏我未来好女婿。
同样,郑泽阳晃了晃脑袋说:“我妈不让。”
“好孩子,你妈说得对。”江之河上前两步,将烟蒂在左前方金属垃圾桶上的白色细沙点了点,掐断了烟头后,丢进了垃圾桶。
郑泽阳看得嘴巴一张一合,眼睛对上景照煜,景照煜也开口说:“既然不会就别学。”
这个嘛!回包厢的路上,郑泽阳走在景照煜和江之大贺中间,聊起了工作以后的设想:“如果以后我从商,难免要沾染一些坏毛病。”
“不可以。”江之河立马给予否定,他的女婿怎么能沾染坏毛病,必须一辈子都是好好先生。
“唉,等以后入了社会没那么简单了。”郑泽阳又说。
江之河有些好笑,拍了拍郑泽阳的肩膀:“我说泽阳,你现在连大学都还没有考上,就想着工作以后怎么被社会侵蚀,你倒是很会居安思危啊。”
郑泽阳羞愧地笑了一下,瞧了眼景照煜说:“我不就是看到煜哥有感而发嘛。”
“他那是早熟,跟你不一样。”江之河又说,随后挑衅地朝景照煜一抬下巴。景照煜转了下头,恨不得立马炖了张大贺这厮。
江之大贺无所谓地耸肩,就算景照煜再厉害,他一个中年大叔还能怕他不成?如果不是顾及自己女儿……
倒是眠眠……
包厢里,王赛儿正在嗨唱最近爆红的某女团热歌,江眠捧着爆米花默默地听着,见男生们回来,往沙发里面坐过来一些。
自然,江之河坐到了女儿旁边。江眠视线撇了撇,没有说话。
然后是王赛儿唱完,郑泽阳开始唱,郑泽阳唱完又王赛儿接下去唱,敢情这两人二人转?
“江眠,你不唱吗?”江之河问女儿。
“江眠都是最后唱的。”王赛儿拿着麦克风回过头说,故作羞涩地说,“不然等眠儿一唱,我们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嗤!江之河笑了起来,收起神色里的骄傲,打趣赛儿说,“郑泽阳不敢我信,你就不一定了。”
王赛儿被张大贺一打趣,生气地把麦克风丢到了张大贺手里说,“好了,我知道班长要唱,来,我把麦克风给你。”
这下好了,江之河握着麦克风,顿时陷入了为难的沉默……他已经被景照煜怀疑,原因无疑是他表现得不像十八七岁的少年郎,结果他会唱的歌还是□□十年代的老歌,不是更让人起疑了吗?
这样一想,江之河便把话筒交到了旁边景照煜的手里,说:“那个,还是你来吧。”
中年人有中年人的为人技巧,年轻人也有年轻人的套路,当江之河把话筒递给景照煜,景照煜对江之河说:“好啊,那你去给我一首歌。”
江之河认命地去点歌,来在点歌台回过头问:“你要新点的歌,还是老点的?”
景照煜:“不老不新的。”
然后,江之河点了一首——《上海滩》
……
最后这首老掉牙的《上海滩》,由江之河景照煜共同完成,对于张大贺点这首《上海滩》景照煜还真一点也不意外。他怀疑张大贺人格改变却没有怀疑过他的本性。这倒是没错,不管是以前的张大贺,还是现在的江之大贺,身上的都有一股子的江湖气。
只是张大贺是少年的匪气,到江之河这个年纪就会变成中年的义气。江之河对张大贺的照顾,收留被退学的张大贺来龙腾中学读书,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在张大贺身上看到曾经的自己。
那个龙海街头最嚣张的靓仔。
然而,时间一半过去,江眠也没有开口唱,她接到了安莉打来的电话,对包厢里的人说:“我妈回来了,我要走了。”
“好,那我们一块走。”江之河顺势站起来。
“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好。还有一个小时,你们继续唱吧。”江眠拒绝,转身走出了包厢。
这孩子,江之河跟上,然后他发现,前几分钟走出包厢的景照煜已经下了楼,正立在前方的一个暗处接听电话,他旁边有盏半明半暗的路灯,光将他的斜长的影子直直地打到女儿江眠的面前。
“这是要回去了吗?”景照煜先看到了下来的江眠,然后再看到了跟在后面的人。目光转了转,接着说,“我跟你们一块走。”
江眠没有回景照煜,转过身,面朝着张大贺说:“张大贺,今天谢谢你给我爸爸过生日,但是我刚刚说了,你不用跟我一块走。”
眠眠这般正气凛然,江之河硬生生收住脚步,目光闪闪,望而却步。
江眠继续转身到街头拦车,江之河看了看女儿的背影,又看了看静静立在左侧的景照煜,开口喊:“那让景照煜送你回去好不好?”
江眠蓦地一个回头,怔怔地看向张大贺,然后快速地收回目光。张大贺刚刚唱上海滩的时候她想到了自己爸爸,刚刚他那声妥协的商量口吻,又让她想到了自己的爸爸。
但是,她仍对张大贺摇摇头:“不用了。”
比起常常不知道如何表达的父爱和现在拘谨的身份,外面的狂蜂浪蝶总是直接而令他无法招架,刚刚他也只是随口一喊,景照煜已经上前,跟着他女儿江眠一块坐上了出租车。
话少,动作快,样子又自然。
江之河仰了仰面,觉得有时候人生就是那么操蛋,他刚发现女儿眠眠是自己的小棉袄,结果他的小棉袄就被捡走了……
事实,如果景照煜真的知道张大贺是江之河本尊,他可能应该大概或许会给江之河开个车门,而不是像刚刚那样车门一关,先行离开。
……
五个人,本来也坐不了一辆车,后面江之河带着赛儿泽阳这两孩子一块回去,赛儿小心翼翼地问他:“班长,你是不是喜欢江眠啊?”
这个问题,江之河反思了一下,在这些孩子眼里,他对江眠的确表现出不同寻常的关心,才这般惹人误会,但是他怎么能认同这件事呢,想了想,语重心长地对赛儿他们说:“我只是感恩江校长收留我进龙腾中学。”
江之河这样一说,郑泽阳和王赛儿都明白了,尤其王赛儿低了低头,心里偷偷乐了。旁边郑泽阳瞅了眼王赛儿,有些不爽地说,“王赛儿,我劝你好好收收心,下周就模拟考了。”
王赛儿托腮看往车窗外,轻幽幽地回话:“模拟考而已。”
然而,郑泽阳的话没有戳到王赛儿,却戳到了心思更散的江之河,不由脑瓜一疼,也不知道自己能给张大贺考出一个什么成绩来。
如果成绩还不如张大贺原先的,他好像更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就是校长了……
前面出租车,江眠和景照煜坐在一块,比起江眠侧歪着脑袋,无处释放内心的微妙情绪,景照煜上车之后就接到了电话,用普通话跟朋友聊着天,对方貌似是他的军科大的同学。
江眠不想偷听,可是景照煜也没顾忌她和他同在一辆车。
就在这时,出租车大叔问她:“小妹,等会你们是南门下,还是北门下?”
江眠身子微微靠前,用很轻的声音回答司机大叔:“南门。”
然而,她声音再小,景照煜手机里的朋友已耳尖地听到了猫腻,大叫出声:“煜哥,小妹是谁?!”
江眠手心冒出了汗,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小妹?哪是什么小妹……
车外霓虹闪烁,车内光影浮动,景照煜转头不经意地望了眼旁边的人,然后,才对大学室友说:“同学。”
“大晚上的,你居然跟女同学一块回家?我跟你说啊,你他妈可别骗人家小姑娘。”对方没有丝毫的顾忌,十分夸张地喊了起来。
里面的人把话说得那么刻意,江眠坐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更是尴尬不已。
然后,一道轻轻落落的笑声从景照煜嘴里冒出来,开口说:“你这话说得我好像多大似的。”顿了下,他回答大学室友之前的一个问题——“我现在的快乐,是你们无法想象的。”
说完,挂上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