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刚有点清醒的脑子又蒙了过去,余初捂着昏沉沉的头, 半天没有爬起来
有人掀开帘子, 从门外往里探:“初姐, 您没事吧?”
余初好半天才抬起头来,额头已经青紫一块, 她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几点了?”
“七点……多。”
“今年不是八点才开市,外面什么情况?”
“封总说, 界市这些年来一成不变, 闷得慌,开市前听几声响, 热闹热闹……”
“听几声响——”余初抓住重点, “烟花?”
小弟犹豫了一下:“手丨雷。”
两个人面面相觑, 都沉默了。
古代保护区自从成立以来,一直处于封闭和保密的状态, 无论是保护区里的古代人,还是保护区外的现代文明, 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但是基于人道主义和合作协议,一些药物在经过筛选论证过后,被允许送入古代保护区。
而现代文明, 对古代的艺术品和工艺品万分赞叹, 尤其是书画诗词方面,流出的作品, 多被各大博物馆收藏。
为此, 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建立了一个地下交易集市——“界市”。
而来人口中的封总, 全名封肃,界市第五任总领,是从一线退役后提拔上来的高层负责人。
个人能力强,领导组织能力更强。
几年前的那场动乱下,刚刚上任的他带着百来号人,硬是将界市围的密不透风,成为驻地唯一一个没有被波及的地方。
只是,这长相和脾气……
余初想到这,从椅背上抓了件外套罩上,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惹你们封总发这么大火?”
“这个——”小弟拽着帘子,因为不知道是后怕还是心虚,语气弱了大半,“我也说不清楚,初姐,你要不去看看?”
“马上要开市了,我生意还要开张呢。”
“您那生意……”
小弟还想说什么,余初戴好自己的钱包,钻出了帘子,只留给了他一个略显单薄的背影
直到看不到背影了,小弟才把剩下的半句嘟囔完。
“开不开张不是一个样吗。”
***
界市位于地下,常年没有日光
为了给古代商人营造出“黑市”的错觉,界市的一切布局,都是基于古代人的文明基础。
使用他们的服饰,他们的文字,他们的计量单位。甚至连街道的商店摊位,都是复刻自他们原有的坊市。
此时街上灯笼高悬,摇曳的烛火投下光线昏暗而斑驳,给界市罩上一层朦胧的色彩。
与正常的市坊不一样的是,界市的摊主由工作人员担任,他们身穿古代服饰,脚踩黑色布鞋,脸扣白色面具。
吆喝叫卖手段尽出,讨价还价信手拈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话。
一派市井气息。
每人摊位大小一样,但是分工有所不同:有卖药的,有卖纸张的,有卖镜子的,有卖头饰珠宝的,甚至还有卖麻小和夜宵的。
而余初——
她走到角落的位置,从摊位底下拖出几个纸箱,用美工刀划开胶带,露出里面的矿泉水来。
纯塑料瓶,定制无标签。
虽然沾了某人的光,她在界市辈分有些高,几年前入职的人见了她还要喊一声“初姐”。
但是她来的晚,市面上能卖的货物基本上都有人负责了,能选择的余地不大。在矿泉水和茶叶蛋之间,她纠结了几天后,选择了前者。
后来得知茶叶蛋的摊位就在麻小摊位隔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这矿泉水一卖就是三年。
隔壁零食部的小陈,会写一手飘逸的毛笔字,免费给她做了个招牌挂在摊位前——
“余记水铺?”一道男人声音响起,听起来颇为年轻。“摊主似乎不在——”
余初正半蹲在摊位底下翻找面具,听见声音下意识侧过头看了一眼,透过摊位底下缝隙,刚好能够看见几双皂靴。
纯手工,做工扎实,最靠前一双靴子,绣有几乎同色的暗纹,竹叶纹理只有在有光处才隐约可见。
竹喻气节,一般清贵门第才会如此讲究。
她的摊位位置比较偏僻,以前八点开市,第一波客人到她这里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是九点后了。
今年被手丨雷一炸,看起来开市时间也提前了
余初加快了翻找速度,嘴里乱七八糟的应付着:“在的在的,客官稍等,容我找样东西。”
“不妨碍,我只是随意看看。”
……
余初几乎是半趴着,才从一个空箱子里翻出了自己的白□□脸面具,扣在了脸上。从摊子底下爬出来,终于看见了客人。
四个成年男子,脸上戴着界市配发的黑色面具,每个人面具上都有编号,从外露的手可以大概分辨出,这是两个中年两个青年。
他们衣着近乎统一,都是青灰色长衫,玄色腰带,站在后方的两名中年人,各自背了一个采购用的竹篓。
为首的青年身上的布料要好的多,他半俯身,正细细打量摆成塔型的矿泉水。
“我原以为这瓶子是上好的琉璃,细看却不是,是在下孤陋寡了,不知这瓶身是由什么打造?”
“树脂。”
虽然是人工树脂——通过加聚或缩聚反应聚合而成的高分子化合物。
余初将沾了一身灰的外套脱了下来,用力抖了抖继续解释:“由独家秘技打造,形似无色琉璃,却坚固耐用。”
四个人看着余初完全没有女子矜持,只穿一身白色中衣,周身漂浮着灰尘,不着声色的往后退了半步,眼神也变得微妙起来。
这摊主听起来年岁不大,行为却放浪形骸的很。
“不信?”余初误会了客人的意思,将外套扔在了椅子上,撸起袖子,抄起一瓶矿泉水。
如同江湖卖艺似的,砰砰砰在柱子上砸了三下,柱子上有细碎的灰尘扑簌簌跌落:“看看看,不怕摔也不怕砸啊,纯正塑料瓶身,纯净雪山融水。”
青年人的注意力从余初身上转回了瓶子上:“这瓶子怎么卖?”
“一两银子一瓶,买两瓶送一瓶,只卖水,瓶子不卖。”
塑料这玩意,焚烧污染空气,埋着不能降解,要是流进古代区就太没有公德心了。
“一百两,连瓶带水。”
“抱歉。”
“二百两。”
“这个真不卖……”
“五百两。”
……
来人出身极为优渥,一百两两百两往上叠加,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报价一直八百两的时候,余初终于成功打断了对方的喊价:“您就是给我一千两也没用,这是我们这的规矩,这瓶子您带不出去。您要喝水,我换竹筒给您装起来。哎哎哎……您别走呀,这水源来自苍茫的北域,养生美颜对身体十分有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呀……”
首战折戟。
余初也没有多少失望,将手中砸的陷进去几个坑的矿泉水打开,半仰着头喝了小半瓶,拧回瓶盖随手放在了一旁。
她这一向问的多,卖的少,那群或富或贵的古代人,一个塑料瓶花上千两眼睛也不眨一下,但是花一两银子买瓶水,反而会觉得被当了冤大头。
正打算继续将矿泉水塔摆完,余初余光一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塔基背光的地方,空缺了一瓶水的位置。
被偷了。
余初反应很快,先抖开一张白布,将摊位上的货物罩住,然后侧过头对隔壁摊位的摊主打招呼:“明叔,麻烦替我照看下。”
“又被偷了?”
这个又字让余初老脸一红,她摆了摆手,含糊道:“我去去就来。”
界市的规定非常严格,为了防止不该进入保护区的东西进入保护区,哪怕是一颗茶叶蛋遗失,也需要进行彻底的追查。
连带工作人员,也是追责到底的。
她摊位刚开张没多久,所遇到的客人只有刚刚那一行四人,连排除都不需要,直接锁定了目标。
余初步伐很快,一路小跑着,沿街往前寻找。
终于在一个药店前,发现了四人,快步赶上前,半喘着气堵在四人前面:“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此时她只穿着一件白色中衣,戴着猫脸面具,撸着袖子,露出肤色白皙的手臂。
“余记水铺?”为首的青年移开目光,眼神盯着余初的鞋子,语气倒还算落落大方,“不知摊主有何事?”
余初开门见山:“你们前脚离开,我后脚就发现丢失了一瓶水,怀疑可能和公子一行人有关。”
为首的青年突然抬起头,直视这余初,声音冷了下来:“姑娘说我们偷,有何凭证?”
“公子可能第一次来这里,对我们还有些不了解。”余初用指关节轻轻的扣着自己的面具,听到身后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突然笑了起来。
“在界市,我们做事是不需要凭证的。”
她话音刚落,闻讯赶来的界卫,将对面一行四人团团包围。
她重新套上鞋子。
茶馆老板可能心比较大,仓库重地,不仅后门大开,而且只有一个昏昏欲睡的老爷子守着,连自己这么大动静都没能吵醒。
她踩了稍稍试了试,确定老爷子跟周公老人家聊得正欢,一时半会估计是醒不来了,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对着这后院打量了起来。
这家茶馆不亏为老字号,就连个仓库,也装修的颇为文雅。
院子里几间屋子差不多大小,里面屯着的货物可能有所不同,所以为了区分,门外或挂有木牌,或挂着门匾。
江南绿、满江红、雪里白、百花宴……起的简单且朗朗上口,题字用的是柳体,但是字写的一般——
柳体?
之前没有在意,其实现在回想起来,茶馆前门挂的招牌,似乎用的也是柳体。
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世界的艺术文化圈,虽然华夏文明的轨迹有重叠,也有相似,但是更多的还是独立发展的。
所以,这边古代区历史上没有盛唐这一个朝代,也没有出现柳公权这个书法大家……自然就没有柳体这一说。
余初想起了怡春院那群人。
还有怡春院门前那幅不工整且俗不可耐的对联:赤橙黄绿青蓝紫,一枝红杏出墙来。
她意识到什么,走近一个屋子,伸手抓住写有“满江红”的木牌,将牌子翻了过来。
后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字母,小写,带有声调——汉语拼音。
音译如下:
“恭喜你,我的同僚,在你睿智英明的推断下,寻得线索一条。
下面,请允许我指引你正确的方向。
请左走三十步,右转,七十余步,见树右拐,行四十步。
您会得到下一步指引。”
传言,卢戈在入伍前是职业选手,曾经代表俱乐部和国家,参加过不少世界级的竞技游戏。
余初脸揉了揉太阳穴,这位大佬的二次元的画风——
颇具特色。
她跟着汉语拼音的提示,左走三十步,刚刚走到走廊尽头。
右转朝向院子,院内大雨倾盆,她的步伐很果断,一脚踏进雨幕里。
直走七十几步后,果然看见一颗桂花树,枝繁叶茂,落雨滴成帘。
余初右拐,直走四十步,停了下来。
——这是一口水缸,直径约有一米有余,是古代人储水用的常见器皿。
深棕色,无盖,做工粗糙,釉面斑驳,就像是多年前,从哪个杂货铺直接拉来的,没有任何特色和特点。
或许是连日大雨的缘故,水缸里灌满了清水,从余初站着的位置往下看,一眼就能看见底部。
要说真的有什么特别的话,这口大水缸边缘刻浅褐色部分,有着一圈字母:JUMPDOWN(跳下去)
余初:“……”
她一路辛苦找到这,淋了半天雨,现在全身上下没一根毛是干的。
最后线索的终点,指向让她去跳一口清可见底的水缸。
很好。
余初抬头,脸被大雨冲刷的几乎睁不开眼睛,春雨的凉意顺着毛孔浸入神经。
她脑子越发清醒,视线盯着字母发呆了几秒,一抹脸上呼啦啦淌着的雨水。
转身就走。
这院子收拾的十分干净,满眼看去,都是些大树小树花花草草,连杂物和石块都难以见到。
她还是走到了后门前,弯腰将矮石墩子搬了起来,才算是找到了武器。
余初体型不大,力气却不小,一路扛着石墩子回到院子,又重新站回了那口水缸前。
没错,她要砸缸。
她将怀里的石墩子高举过头顶,正要一鼓作气往前投掷的时候。
身后传来一道颤抖而苍老的声音:“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余初整个人僵在原地,她艰难回过头看去。
只见原本睡在仓库前的老爷子,右手撑着把锈红色的油纸伞,左手握着拐杖,一副痛心疾首的看着她。
“我……看这处风景甚好,草木别致。”余初将石头啪的一声扔到了一旁,企图毁尸灭迹,“来逛逛。”
***
余初差点翻了后墙,趁别人不注意偷溜进去,鬼鬼祟祟晃荡很久。
要说千里送只为砸一口水缸,这理由说起来,余初自己都不相信。
所以她只能咬死了自己是过来逛逛。
老爷子坐在椅子上,看着廊下一脸心虚的余落汤鸡,嗤笑一声:“我这小破院子,也值得你大雨天伞都不带,游园赏景?”
余初一本正经点头。
“那举石?”
“雨中赏景,一时间诗兴大发,行为难免有些孟浪。”
老爷子手一抖,茶点将手上的盖碗给打翻了,他伸手指着余初,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