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樊香把摘的蘑菇, 连篮子一起送给了洪秘书, “洪秘书, 您给革委会领导看看这个蘑菇怎么样?”
这个樊香,也太会做人了,洪秘书回去后没去汇报,先把蘑菇拿下来一些, 去写了一篇草稿, 这才拎着余下的找到公社革委会杨主任, “杨主任,这次我去东方红大队指导樊香时, 发现她人工种植蘑菇成功了。”
杨主任正读一份文件,听得此话腾地站了起来,“真的吗?”
一个地区,如果比别人地区强就得有支撑, 比如人家工业产值1万元,你工业产值1万5, 你比人家强。
可惜清水县多是山地, 土地贫瘠, 像人家亩产210斤,这里只能亩产200斤, 粮食供应一向紧张, 也没有像样的工矿企业, 是有名的贫穷县。
而红旗公社的山林占了全县的四分之三还多, 每次他去县里开会, 都缩在后面,没办法,每项数据都落后于人家,没有发言权啊。
可现在,他们终于有一项比别的地方强的了,人工种植蘑菇,又不占用土地,一斤蘑菇顶三分之一斤粮食吧,这得增加多少收入?
洪秘书就知道杨主任得对此上心,有些得意地把篮子拿了过去,“这就是那樊香人工种植的蘑菇。”
杨主任拿起几个仔细端详,好像拿的不是蘑菇,而是什么宝贝一样,“你能确定这是她人工种植,而不是从哪里采来移过去的?”
原来大放卫星,有个生产队说他们小麦亩产万斤,去了之后才发现原来他们把其他地的小麦专门移到一块让上面来人检查的地里,那小麦密稠得麦穗上面都可以坐人,有人说麦穗上面撒芝麻都不会掉下去。
现在不搞浮夸风,如果樊香造假说是人工养成,到时候披露出来,他可是跟着受牵连。
“哎呀我的杨主任,您还不放心我?我专门去她家窖里看了,这是长出来的,还有一些据那樊香说刚撒进去菌种,得等几天后才能长出。您想啊,现在这么冷的天,哪里会有天然的蘑菇给她移栽?”
后面这句话才是重点,现在樊香即使想造假,也没有其他蘑菇让她造的。“这样,明天她做报告完了你让她到我这里一趟。”
“哎,您放心。明天我要跟着她一起去的。”
“你辛苦了,上次上级考察后备干部,我把你报上去了,县里的严主任很欣赏你的才华,想让你在报告会之后调他们那里工作。洪亮同志,你愿意吗?”
“感谢您和组织对我的培养,我的一点滴进步都离不开您和组织对我的指导与帮助,我心里很不舍得红旗公社,不舍得离开我们这个优秀的集体,更不舍得您这样的好领导。”
先表了一番忠心后,洪秘书表示俺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杨主任则表示,让这么优秀的革命人才离开,他也不舍得,但他更不能因为不舍得,就阻碍洪秘书的进步,希望他走之后记得红旗公社,常回来看看。
洪秘书则进一步表态,不管走到哪里,他都记得自己出身于红旗公社,这里就是他的根,他对这里有深厚的感情,红旗公社的事,仍然是他的事。
两人客套一番后,杨主任说到正题,“第一场报告,严主任也会参加,你直接去找他先见个面。”
“真是谢谢您了,这蘑菇您品尝品尝,看味道与野生的有什么差别?”
杨主任收下了蘑菇。洪秘书兴奋地走了,心里还想,这樊香真是他的福星啊,想想她已好几次带给他好运了。
第一次,挖掘出了她这个先进,他得到了表扬;第二次,她这个先进得到县里充分肯定,又在全县作报告会,他得以全程跟进,丰富了资历,这才有机会被严主任认可;第三次,又首先知道樊香人工种植蘑菇并给予上报。这次,带来的影响还在后面呢。
樊香自然不知道两位领导的谈话,她告诉程青山如果有锯末,她就可以教他们种蘑菇。程伯绍走后,她晚上就试炒了蘑菇肉片。
比想象中的更美味,蘑菇的鲜嫩,肉的紧致咸香,合在一起让人吃得想多长两张嘴,程爱军恨不得把自己埋进盘子里。
吃完菜后,程爱华用了馍把盘子都擦得净光,基本不用洗就可以再拿出去用了。
可是到了夜里,程爱军就捂着肚子哭道:“疼!疼!” 可能那天他哭着在地上打滚樊香不理他让他害怕,叫了两声不敢再大哭,只抽抽答答的地叫疼。
这是怎么回事?
这段时间樊香已和几个孩子处出了感情,她急忙抱起了程爱军问情况,可他小小年纪却说不清楚,弄得樊香也有些慌张。这个年代少医缺药,小爱军可千万不要有大问题,
从褥子下面高粱杆穿起来的厚席子里摸出钱,樊香把一个木头做的儿童座椅绑在自行车前梁上,把程爱华的衣服围在程爱军外面,告诉程爱华姐妹看门,她把程爱军放进座椅里向外骑去。
刚出门没多远,就听人叫她:“樊香!”
来人高大健壮,穿一件黄色的旧军大衣,正是现在红旗大队的村支书程青山。
一般在外人面前的正式场合樊香就叫他程支书,私下里就叫青山哥,“青山哥,你怎么出来了?”
“有社员反映丢鸡,我出来看看,想着不行就组织巡逻队在夜里巡逻,刚走到这里,就看到了你。这个时候了你要去哪里?”
“爱军肚子疼,我带他去看病。”
“晚上了怎么不找人陪着你一起去?”
“我等不及了,孩子肚子疼得厉害。”被爱华棉衣包着的程爱军抽泣地道:“疼疼!”
程青山摸了下程爱军的头,“好孩子,男子汉要勇敢啊。”又对樊香说,“稍等,你一个人带小孩出去不方便,我骑上自行车陪你一块去。”
他没等樊香拒绝,大步转身回了家里。李红迷糊着被惊醒,“你怎么还不睡,推自行车去哪里?”
“爱军肚子疼,我陪樊香去看医生。”
不知怎么,胡兰花的话在李红脑海里浮现,你家程支书是绝对没问题,就怕有人装模作样让他心软。现在深更半夜,两人孤男寡女的,会不会出什么事?
她想起白天丈夫提起樊香培育出了蘑菇那个自豪的样子,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勉强压下那股难受说:“要不我跟你们一块去吧,还多个人帮忙。”
程青山觉得只是一个小孩又不是动不了,哪需要那么多的人,有他自己就行了。“你去做什么?早点睡吧,明天早上还得起来做饭呢。”
李红听了却生气,自己在家做饭侍候这一大家子,丈夫却半夜去帮别人忙,不由大声说:“那他们程家又不是没其他人了,怎么非得你去帮忙不可?”
程青山觉得老婆真是脾气发得莫名其妙,“你有病啊,我这不是巡视遇上了嘛,樊香像我亲妹妹一样,也用不着再叫其他人,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半夜了不怕把孩子惊醒啊!”
“你做都做得,我说不得啦!”
“你真是不可理喻!”说完,程青山推门而去!
李红的泪刷地流了下来。
不知道小爱军是什么病,樊香最怕他是急性阑尾炎,弄不好还要开刀,多个人跑腿也好,才没准备拒绝程青山的好意。
很快她等到了程青山出来。樊香把手电筒打开,乳黄色的光照下来,使这个山里的小路多了几分朦胧的美,满天的星斗显得天幕特别深邃迷人。
有程青山跟着,真是方便太多,有一段路特别陡,樊香抱着孩子,是他把两辆车推上去的。
路分叉处向南是红旗公社,向北是县城清水县,都有十几里路。
既然路程差不多,樊香准备向北拐,程青山喊住了她。
程爱军的声音都有些哑了,樊香心里着急,“去县城吧,那里医生会更见多识广。”
“公社卫生院现在有一个医术很好的医生。”
“公社里卫生院的医生竟然还会比县城里的水平高?”
程青山点点头,“是个□□,从大城市下放改造的,不过因为水平高,就让他仍在卫生院。”停了下,他又低声道:“樊香,你知道,我总不会害你。”
记忆里程青山是对她家很照顾,上工的工分都计的是每日十分,和男壮劳动力一样。虽然原主一向干活拼命,这也是妇女难得的高工分。
这话猛一听没什么问题,可仔细想想又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原主和程青山还有什么感情纠纷不成?樊香从记忆里翻找,也只知道程青山的爸原来是原主父母家的佣户,他们两个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其他的就没了,只得说:“那谢谢你了。”
“你不用对我说谢谢!”
这感觉不像穿进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更像是穿进了一部言情剧里。会不会自己为了巴结程青山,种植蘑菇也说是他指挥的,让他有什么误解?可这年代大队支部书记就是土皇帝,哪个社员不巴结的?
再说,他一直照顾自己,自己培育者的身份不会变,与他是领导者的身份又重叠,才在洪秘书面前那么说的。
两人各有家庭,在这个时代樊香可不打算和他有什么更多的关系,就说:“你大半夜跟着跑来跑去,我连句谢谢也不说岂不是不懂人□□故?”故意把关系拉远了些。
一路再无语,两人骑得都快,东方红公社卫生院很快到了。这是一座小四合院,侧面厢房有昏黄的灯光透出。
把自行车放好,程青山上去推开了门。一个身穿臃肿青色棉袄,正坐在一盏煤油灯下看书的削瘦男子露了出来。
听到声音,他合上书站了起来,扶了扶黑框眼镜,略弯着腰温声问:“怎么了?”
“房医生,孩子肚子疼得厉害,你看他是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