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别亦难
这金鲤平素里就数腰那里最敏感,一掐便要笑场。金粼儿这会子急了,手上也用了点劲儿,一招下去把个金鲤掐得顿时“哇”地一声叫出来,扛在肩膀上的金粼儿便径直呈抛物线状被扔出,跌坐在了地上。
“啊哟,疼死姐了!”金粼儿这一下子可是跌得结结实实,她捂着屁股“哎哟哎哟”地叫个不住,生气地瞪着金鲤,“臭小子,你分明是想折磨死我是不是?”
“是你,好端端的,又掐我做甚么!”金鲤揉着被掐的地方,又疼又痒,让他的俊面纠结万分。“你没事吧,姐。”好在,金鲤这小妖孽还有惦念金粼儿的意识,急忙上前一步去扶金粼儿。
“还我的钱!”然这跌坐在地上的金粼儿却一咕噜爬起来,直扑向她的钱袋。“钱袋都脏了。”捧着钱袋,金粼儿小心翼翼地替她的钱袋掸着灰。抬起头,却瞧见了一脸黑线的金鲤。
这金鲤尚且还保持着方才欲扶金粼儿起身的动作,这会子正转头冷冷地瞧着金粼儿,道:“你……你敢再乌龙一点吗?”
“对不住。”金粼儿很配合地汗颜了一下。
“呸!”一直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秋公公一跃而起,一边掸着自己身上的灰,一边气呼呼地道:“金粼儿,你做得好事!明知道皇宫里是不允许男人进的,咱家好心念你思弟心切,想办法让你们姐弟俩见一面,你却演了这么一出儿。你说,你当罚还是不当罚?”
“你敢!”到底是年轻的后生不怕虎,金鲤大步上前,挡住了秋公公的去路。
“我怎么就不……”秋公公底气十足地抬起头,却突然间怔住了。
眼前的少年俊美优雅,白皙的面色因愤怒而微微地涨得红了,只是,那皱在一起的眉,那闪着不悦光芒的眼,那鼻子,那双饱满而红润的唇,还有那脸型……秋公公倒吸一口冷气,惊恐地后退。
“秋公公!”金粼儿失场叫着,却已然迟了。秋公公“扑通”一声从那台阶上跌了下去,圆滚滚的身子像是一滩肉泥“啪”地铺散开来,然后慢慢地方才重塑起肉嘟嘟的一团。
“你没事吧?”金鲤纵然是满腔怒火,怎奈是这样一个乌龙的结局,不免慢慢地走上前来,低下头瞧着这个可怜的老太监。
秋公公眨了眨眼睛,蓝天蓝,白云白,这是白天,对,是白天。秋公公这样告诉自己,看,日头还好大个儿呢!他做了个深呼吸,眼前的阳光却攸地被挡住了,一张俊美的脸出现在眼前。
“哇!”秋公公凄厉地惨叫,“走开!走开!不要让我看到你的脸!”
一边狂吼着,秋公公一边跳起来疯狂地逃走了。
“秋公公他……”水灵怯怯地咬着手帕,无比同情地瞧着秋公公那快速倒腾着的两条胖腿,悲凄地说道,“面对这么美好的人,怎么能不懊恼自己的丑陋?秋公公他太可怜了。”
介,介是个冷笑话么介?
金粼儿擦了擦额前的冷汗,站起身来,拉过了金鲤。
“鲤儿,你就莫要再闹小孩子脾气了。”说着,她将那袋金珠塞给了金鲤,“你现在身为‘翰林书苑’最年轻的学子,又是李大人破例从民间招收上来的。你就应当好好的做你的学问,不要再去牵挂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怎么会是无关紧要的事情!”金鲤气得拉住金粼儿,“你瞧瞧你的手,你看到了吗,我怎么能让你去做这样的事情?就算我读书,又如何心安!”
金粼儿缩回了手,脸亦涨得微红,嗔怪道:“你这笨小子,懂得甚么?你可知道,我这是故意把手弄成这样的!如果不是这样,怎么会有人知道你姐姐我很努力很踏实呢?好啦,笨蛋!赶紧走!”
一边说着,金粼儿一面把金鲤推出了宫门。
“砰”的一声,那扇小小的角门儿便就此关闭了。
“姐!”金鲤一拳打在门上,心痛得无以复加。
金粼儿背靠着门,蓦然间感觉到了全身一阵虚脱,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姐弟两个人,隔着一道门,感受着彼此的存在。“姐,我总有一天,会把你接走的。”金鲤低声的咆哮。
金粼儿没有说话,她的心微微地颤抖着,就连唇也微微地颤了几颤。“傻小子,说什么呢?”终是绽出了一抹笑意,金粼儿如往常般笑得灿烂,“你姐姐我在宫里有吃有喝,吃得饱来睡得暖,哪里用得着你来接我?”
说罢,昂首挺胸,离开了这个小小的角门儿。
“粼儿……”水灵瞪大了眼睛瞟着大步从自己身边走过的金粼儿,满脸皆是仰慕之情,“粼儿,你好伟大哦。”
金粼儿停下来,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水灵:“当然,姐是伟大的,所以姐是寂寞的!”说罢,便又兀自坚定地点了点头,继续大步向前。
“粼儿,你好雷哦……”水灵眨了眨眼睛感慨。
“不说实话你会死吗?”金粼儿回身,丢给水灵一个恼怒的眼神。
金鲤紧紧地攥着这一小袋金珠,闭上眼睛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方才转身走和了“翰林书苑”。相见的时候,总是期待万分,而见了之后的离别,却是这样难舍难分,疼痛难忍。金鲤不知道,让金粼儿替自己付出的这种人生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或许,只有功成名就,才能够换来金粼儿以后都自由自在的生活吗?
就这样悻悻地回到了书苑,金鲤面无表情地飘进了通往书房的长廊,却一不留神,险些与前面匆匆赶过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金……金金金……金公子。”结结巴巴的问候声,怎么听怎么都是“我很欠扁,求你扁我吧”的语气,金鲤恍惚间回过神来,瞧了一眼那个人,但见那正是满面通红的朱宝,便不由得怒从中来,上前一步,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这朱宝被金鲤突然的走近唬了一跳,忙不迭地后退了一步,小媳妇儿一样红着脸别过头去,战战兢兢地咬着下唇不敢说话。
金鲤上前一步。
朱宝后退一步。
金鲤便站在那里默不作声地瞪着他,这朱宝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许久,只觉脖子酸疼,疼得他全身的肉都纠结在了一起。慢慢地转过头,却发现他那位素来钟情的金鲤早已然潇洒地走掉了,连头也没有回。
人呢人呢?
朱宝迅速地转过头,瞧见金鲤早已然大步朝着房间走去,压根儿就没有搭理他的心思。
“没天理啊,没天理!”朱宝咬着袖子,望着金鲤潇洒的背影眼泪汪汪,“连背影都这么销魂!”
然而朱宝眼里那销魂的公子金鲤这会子却黑着一张脸,走进书房。想这书房,乃是供“翰林书苑”的学子们平素里看书写字用的地方,大概十几人一间,书房足够宽敞明亮,书架之上的书卷应有尽有。这里一度是金鲤的天堂,初来“翰林书苑”之时,金鲤看到这琳琅满目的书卷之时,曾是那么的惊艳与感慨。能够在这样的地方读书,恐怕是金鲤此生都不能想象的。
而今,站在这令金鲤一度痴狂的书架面前,金鲤却不得不开始对息的人生有了些许的疑惑与徘徊。他漫无目标地,将这些书卷的名称一个接一个的看过去,却哪个也没能入得他的眼中。
“有心事?”身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金鲤转过头去,看到陈达自斜靠在门边,抱着肩膀瞧着自己。
“不用你管。”金鲤别扭地转过头去。
“我自然是懒得管你。”陈达冷笑一声,“只是好心的提醒你一下,后天乃是你的伯乐李大人的生辰,你可要想好了要备什么寿礼。莫要让人觉得你寒酸,折了你的大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