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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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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蜻蜓点水的啄了下她额头,转而去咬她耳朵。
好香,她的味道就是最动人的催.情.香药。

汤媛越过他肩膀看见帘子外面隐隐约约有人靠近,应是端茶的内侍。

贺纶也听见了,若无其事推开她,拭了拭唇角,转身从案上抽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大慈寺的帐我暂时不跟你算。咱们说点正事。你,惠宗三十六年出生,明宗三年入浣衣局为奴,至今明宗十一年,十几年来就没任何一个疑似你父亲家族的亲属联系过你?”

小册子上记载着汤媛的祖宗十八代,可惜都是她外祖家的十八代,关于她的父亲不过寥寥几行。

父亲?汤媛两辈子都不知道这种生物能干啥,她仔细想了下,原身还不满六岁父亲就过世,母亲酗酒也跟着过世,对双亲的印象实在太模糊,而她这个后来的就更说不清,只隐约记得那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跟村里其他的人不一样,又高又白又瘦,尤其是站在又黑又矮的母亲身边,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刺激,此外就是更黑更矮的舅舅一家,以及干不完的农活。

女孩这身娇嫩的白皮肤大概就是遗传了父亲。

面对贺纶的疑惑,她摇了摇头,“没有,因为奴婢的父亲是赘婿,奴婢从了母姓,即便祖父家还有人也不会认奴婢的。”

她没有亲人,只有徐太嫔、干爹以及贺缄,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但是贺纶调查她是几个意思?汤媛疑窦丛生,不动声色的转动脑筋。

贺纶扬眉道,“难道你不想认祖归宗?女孩子总要找个能依靠的吧。”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靠自己才能吃的饱!汤媛无所谓道,“没想过,也不需要。”

不需要?贺纶愣了下,原以为起个头她就会顺杆往上爬,万没想到人家根本不稀罕。

他莫名的失落。

汤媛不是不懂亲族力量对一个女孩有多重要,而是原身的爹自己就是个倒插门,到死都无人问津,纵使有家人肯定也是个凉薄的,她能指望这样的亲族什么?

况且她对父亲的概念本身就很模糊。在她的印象里,父亲就是有钱的时候挥金如土,开着上百万豪车接送不同阿姨的男人,破产后偷妈妈钱的男人,任由妖艳阿姨家的儿子猥.亵她的男人。她回家告诉妈妈阿姨的儿子在她腿上尿尿,白色的尿,妈妈拿刀去砍人,却被爸爸揍了一顿,爸爸将她和受伤的妈妈锁在屋里,名曰闭门思过,屋里还有一只猫,是阿姨养的,又肥又大,动作敏捷。

她吸了口冷气,用力从回忆中醒过神,猛然对上贺纶讳莫如深的黑眼睛。

不知他这样看了自己多久。

“你在想什么?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他问。

“啊没,没什么。”她挺了挺脊梁,“奴婢就是有点好奇您为何要查奴婢的背景啊,其实庄河湾很小的,村西头发生什么事村东头一炷香后就知道,呃,奴婢没犯啥事吧?”

贺纶笑了笑,她把所有的脑筋都用来自我保护,从未想过他也会保护她。甚至无时无刻不提防他。

以至于到现在都没反应出一个男人调查她的父族意味着什么。

他将册子丢回书案,“我的侧妃……总要有个拿得出手的家世,只要你父族有人,提拔一两个走行伍的路子,拿来撑撑场面也是好的。”

这种好事,只有她父族跪求她的份儿,根本就不需要她低头。

贺纶深深的看了她片刻,眼角微挑。

女孩泛着淡淡粉晕的脸颊却瞬间面无人色。

侧妃?

汤媛如雷灌顶,震的太阳穴直突突,人也怔怔的退后一步,直到扶着桌沿才勉强站稳。

“怎么,你不愿?”贺纶神情一沉,嘴角微微绷紧。

她当然不愿!

做个奴婢,只要拿回卖身契,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最差也不过弄死他。可是侧妃,此生此世她都别想再离开,哪怕他死了,她也要为他守一辈子活寡!

汤媛知道这个时候最聪明的做法就是惊喜的笑道:啊,真的吗?奴婢实在是太高兴了,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可她也是有感情的,会痛会愤怒!

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戏弄她?

不断的变更交易。

他已经坏了她的清白,难道还不够?

贺纶双唇紧闭,耐心的直视她,等她回答。

“王爷,您不能……不能这样,”汤媛尽量笑着说,“奴婢不是已经……已经陪您睡觉,您想做的都做了……为什么就不肯给奴婢自由?民间还有一夜夫妻百夜恩的说法,难道您就不能施舍奴婢一点怜悯吗?”

在她的眼里,他只是一个喜欢用她的身体发.泄.兽.欲的主子。

仅此而已。

所以她明明不喜欢,也尽量配合他的需求,舒服的时候哼两声,难受就忍着。

贺纶冷眼看着她,动也不动。

良久,他才漠然道,“我知道你不想做妾,可是你有资格做正妃吗?你对我有过一刻的真心吗?没有,是吧,所以你没资格。”

连真心都不给,自然不配为妻。

汤媛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朗月堂的,一路昏昏沉沉朝着畅和馆走去,经过兰溪畔时还遇到了天竺姐妹俩,好大的胸,好细的腰,果然符合贺纶的审美,不过她已经没有心情研究他的审美。

回去之后,她把一团乱麻的脑子又仔细整理了一遍,努力理出一丝头绪,事情并未坏到无法挽回。侧妃也是妃,并非一顶小轿抬进门那么简单,首先得要宗人府授予册印,其次还要举行一个类似婚礼的仪式,不管是册印还是仪式,都不是一两个月能解决的。

而她的父族又杳无音讯,贺纶既然想为她制造一个家世,少不得又要耽搁一至两年的时间,就算他动作再快,今年也不可能完成。

综上所述,也就是她还有至少一年的时间改变命运。

倘若这期间,他忽然死了……

汤媛怔怔望着帐顶,又转眸木木的望着窗台上葱翠欲滴的秋海棠,花期迟迟未到。

每当她心神不宁,住在她脑子里的“女鬼”就要折腾。

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贺缄。

他又出现了,光着上半身,下面只套了条宽松的白绫裤,左边腹肌的一颗黑色的痣委实性.感的要命。

他最后一遍质问她就那么喜欢贺维吗?以及有没有被贺纶侵.犯?

她果断的点头,喜欢,喜欢的要死。但矢口否认与贺纶发生关系。

贺缄不信,用一种近似羞辱的方式检查了她的身体。结果检查出了兴致,把她给办了。那绝不是疼爱,根本就是刻意的惩罚。

汤媛默默地望着梦境里的自己,不喜不怒。

贺维,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她怎会喜欢他?

她在心里疑惑着,梦境的画面也随着她的疑惑而不断晃动,似是搅乱的水面,又像裂开的水晶,下一瞬碎片纷飞,汤媛本能的闭目挡住头。

再睁开眼,画面就像老旧的电视机,不停闪烁,依稀辨出她攥着一个人的衣领子,龇着牙对他笑,阴狠的恶毒的笑,对方脸上却挂着促狭、怜悯、不屑以及淡淡的挑衅。

此人正是贺维。

汤媛惊呼一声,眼睁睁看着梦里的自己跳起来,攀住贺维的肩膀,死死的咬住他脖子,这一“吻”来的突然,简直是天崩地裂,对方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直到她捅了他一刀。

“你这个负心薄幸的混蛋,我要跟你同归于尽!”梦里的她一边尖叫,一边扯开自己的上衣。

“你疯啦!休要血口喷人!”贺维既要捂住血流如注的伤口,又要捂住她的嘴,两人乱成一团,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身着明黄龙袍的贺缄阴鸷的走过来,身后一排垂首不语的宫人和内侍。

“皇兄,我没有!”贺维大声辩驳,怒不可遏的瞪向她。

她却扬起畅快的微笑。仿佛大仇得报!

汤媛踢开被子,满头大汗的从荒诞不经的梦境挣脱。

究竟发生了什么?

“女鬼”为何不一次跟她说个清楚?她光着脚跳下床,背心一阵一阵的发冷。

她不信那个残忍的侵.犯自己的人是贺缄,因为他最温柔了!

也不信自己会跟贺维结仇,因为压根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但不管怎样都得去庙里上柱香,不,得去道观,论捉鬼降妖,还是道士更来劲!

她誓要捉住那只“鬼”,问它究竟什么意思?

翌日,枇杷被她的脸色骇的不轻,建议她去三清观,“厨房张大婶的儿子小时候撞了邪,最后三清观的道长出面才解决。”

汤媛本就是死马当活马医,聊胜于无,当下也决定要去试试。

谁知一转头,枇杷就将她做噩梦打算去三清观消灾的事儿告诉贺纶。

贺纶问冯鑫,“明通人呢?”

“大概还要七八日才到。奴才已经派了两拨人去催。”

“再催一遍,就说银子按时辰算,早一个时辰多一百两,爱来不来。”贺纶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放下这句话,你们就撤,不必管他食宿费。”

是以,冯鑫按照贺纶的意思又催了一次,明通果然见钱眼开,连夜策马直奔京师,日夜不休也不洗澡,最后被当成乞丐轰出裕亲王府大门口自是后话,目前先不详述,只说贺纶召来汤媛,见她眼睑下方一道淡淡青影,显然夜间没有睡好。

“我已经遣人问过三清观主,他为你卜了一挂,说明日大吉,宜出行,你明日一早过去吧。”贺纶不咸不淡道。

汤媛屈膝谢恩,有了贺纶这句话,这下就不是她去找道长,而是观主准备好茶点亲自迎接她!

贺纶淡淡扫了她一眼,“梦见了什么?”

啊?哦,汤媛打起精神,“特别血腥,好多鬼,奴婢就不讲出来污您尊耳了。”

贺纶垂下眼睫,“今晚睡在我这里吧。”

汤媛吓了一跳,“不行啊,奴婢来月事了,而且还不到一个月。”

“我们在一起除了那种事,也可以做点其他的。”贺纶抬眸看向她。

汤媛的脸色白了白,其他的……只要不用嘴,用手的话她勉强接受。

“廊上笼子里的小松鼠是捉给你的,拿去玩吧。”贺纶突然逐客,目光一瞬不瞬的与她对视,“不必回畅和馆,今晚留下来陪我吃饭。若是累了就去我的屋里歇息,记得洗手洗脸,别乱摸东西。”

谁乱摸你东西了!汤媛一头雾水,被他赶出了书房,却又不能回畅和馆。

提着笼子怔怔走出两步,才发现小松鼠很胖很胖!

汤媛留宿朗月堂,枇杷自然得回趟畅和馆拿换洗衣物。

“枇杷,别忘了帮我浇水,窗台上的花草干了好久。”汤圆提醒了一句。

枇杷清脆的应一声,迈着大步而去。

却说那三清观,乘车的话大概也就半个时辰的距离,而王府的车把式又是个老练的,这一路走的稳稳当当,偶尔轻轻摇晃,晃的汤媛昏昏欲睡,直到穿过热闹的街市她才恢复精神,也就是这恢复的一瞬间,余光正好瞄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同乡王二柱!

司苑局的王二柱!

汤媛眸光熠熠生辉,连忙喊停车,拉着枇杷追过去。

他何时升的职?竟然有了出宫采买的资格!这对汤媛而言不可谓不是一个惊喜!

王二柱为人机灵,办事利落,又跟她一向不错,此番搭上话以后少不得再联系,或许真能通过他打开一个突破口,获得宫里的消息。而她也不怕枇杷告密。遇到同乡,向同乡打探一下干爹的身体,本就是人之常情。况且每回进宫,贺纶不也是让张录前去探望干爹,然后回来转告她么!

孰料早市人潮拥挤,她追的磕磕绊绊,王二柱却健步如飞,闪身登上一辆平头的黑漆马车。幸好她有金手指枇杷。枇杷提着裙子,足尖一点越过数十个人头,一脚踩人家车辕上,吓歪了车把式的斗笠。

汤媛气喘吁吁赶到,不停向车把式鞠躬致歉,又去敲窗户,“王二柱,我看见你了,快出来,我是汤媛啊!”

谁知敲了半天里面也没反应。

她疑惑的停下了手,那深色的纱帘才缓缓撩起,露出一张玉石雕琢般的脸庞,全无皇子的犀利,也许是常年怯懦的表现,使得他看上去有点羸弱。

但是再羸弱他也是个皇子,自是用不着对她和颜悦色。贺维眉宇微皱,“放肆,这里没有王二柱,让你的人滚下来!”

“可是……”汤媛瞪大眼,她分明看见王二柱上了这辆车!

贺维嘴角微牵,“那你上来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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