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归离
无果不知两人说什么,只道,“小姐,我去林子里牵马,你们最好往回走,和夫人宁伯会合。”
南月兰生沉吟,开口否决了无果的主意,“不,我们去码头等。”
“万一碰到那些人——”无果担心这个。
“那些人既没看清你的相貌,更不知我们有几个人,从哪里能认出来?出了镇再回去才会引人注目。他们要是走山路还好,要是走水路,个个凶神恶煞反而能让我们盯准了,从此以后避得远远的,免得再招惹到。”对无果说完,南月兰生又对有花说道,“你今天扑粉了?”
“……没,我天生丽质。”南月兰生病好后对有花最大的一个好处就是——上品的胭脂水粉都归了她,因为这位大小姐说用不着要丢。
“洗了。”谁管她丽不丽。
“为什么?”有花对南月兰生说的话都抱有怀疑的态度,后来入了都城,发现自己好命,小姐能让丫头窜到头上撒野。
“因为你的茉莉粉太香,有人只要闻到这味道,就知道他要灭口的是谁了。”南月兰生刚看过,附近只有几棵飘香的花树,那人也许会混淆香气而不在意,但如果人凑到他面前,那可难保。
“切,那蒙面人如果能闻到粉香,就会知道我们藏哪儿,直接宰了就是,那番话一听便是唬人,你还真信。”有花不听话。
“无果,带她去洗脸,不,把她丢进溪里,马鞍下有我一套换洗衣物。”但打定主意的南月兰生更不软弱。
无果拎着喋喋抱怨的有花进林子。两人再追上时,有花真换过了衣服,只是一脸不满,却一反常态紧闭嘴巴。南月兰生乐得两耳清静,装作看山看云。三人二马,闷头赶路,半个时辰到了码头村落。
镇小,村小,码头小,靠岸停了两艘船,一艘是普通客船,一艘是南月府包船。
有花看着三三两两上客船的人,终于开腔,“都是土包子,哪来凶恶的蒙面客?”
“可能乔装了。”无果道。
有花瞪无果好一会儿,恨不得骂他叛徒,趁南月兰生跟一位大娘说话的当儿,恶狠狠道,“好你个无果,如今帮她不帮我。”
有花十六,无果十五,邬梅捡到两人是同村不同处,多年下来就是血亲。
无果呆苦着眼,惯常沉默。
而南月兰生问完过来,“今日船客都是村上和镇上的熟面孔,没有生人。”
“我就说嘛,他们骑快马,又是干见不得人的事,怎么可能光明正大坐船?”有花搅着头发,还湿的。
“你没说过,只是不肯洗掉茉莉香。你今后换一种香粉,不然我闻一次洗你一次。”这种调制过的茉莉香据说是上品中的上品,对脂粉熟悉的人很轻易就能将它区分出来。她虽然不清楚蒙面男子有没有那么灵的鼻子,小心为上。
有花不以为然,却让南月兰生认真的眼神慑住,不情愿点了点头,说声知道了。
过了晌午,邬梅的马车准时到。
宁管事一边盯着仆人们搬箱,一边说起听涛观着火的事,“小姐不是说要去道观,夫人看到浓烟吓了一跳,立刻吩咐我上山找小姐。”
依她看,肯定是他提议。他一直致力于修缮她和邬梅的母女关系,纯粹好心,故而南月兰生也不拆穿,“我们看到着火就没上去,无果平时不多话,今日特别坚持,我拗不过。宁伯既然上了山,可知听涛观如何了?”
宁管事叹口气,“火势冲天,山路两边的树都烧成一片,根本不能再往前。我去时正遇到王公子,他听到消息特意赶来救火,却也束手无策。我想着小姐不可能冒如此危险非要进观,果然您安然无恙。”
“王麟也被阻在山路上?”蒙面一拨,王麟一拨,是同伴还是两派?
“是啊,他说会等火势转小再前行。我们没听到半点呼救声,想来观主已经带着道士们避下了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有人来问事,宁久忙去了。
“我到门前时也没听到人声。”如此一来,无果成了离出事现场最近的唯一目击证人。
“避出去了吗?”行李箱快搬完了,就要出发了,南月兰生心思有些飘远。
“也许——”死了。
有花捂住他的嘴,“没有也许,就是避出去了呗。再者,那些道士的死活说到底关我们什么事。说好了,从今往后连听涛观三个字都别再提。”
无果看向南月兰生。
南月兰生点点头,下巴冲着神情不悦还站得远远的南月萍,“我本来想知道自己落水是否有蹊跷,如今看来只是正好不走运。那火烧得好,守口如瓶让这事过去,跟我们可以一点不相干。眼前还是顾着自己些吧,单是这个妹妹就不似好妹妹,那头的家里有我们头疼呢。”
行李不多,半个时辰不到就全搬上了船。仆人丫头也不多,全是邬梅从外地买入,总共十一口。没有人手忙脚乱,做事迅速又到位,想找碴的南月萍连碴子都没瞧见,邬梅已经俨然成了船上的主人,吩咐出发。南月萍暗自懊恼,赌气回船舱去,完全没想到对自己的突如其来,有人却早在两个月前就准备好这一切,势在必行。
睡了一踏实的午觉,南月兰生上甲板,回望两岸青山,河流蜿蜒处已没有小村码头。
“兰生,学我,永远别往后看。”船头立一女子,仍然明艳动人的面容映出真心愉快,她的一双水袖在风里舞成翅膀,为了高空中的太阳会丢弃身后的所有。
南月兰生知道,因为邬梅从来不伪装她自己是个会为女儿奉献的娘亲。比起女儿,她更珍惜自己,她一向坦然承认这一点。她要飞得更高,如果这个平庸的女儿跟不上,那被抛在身后也是理所应当。
南月兰生是重生的,真要论起来,也可以说她已不是邬梅的女儿,所以邬梅的放任会引起从前南月兰生的愤然不平,对她反而少了来自母辈的桎梏。
她懂邬梅,邬梅却不懂她。风浪颠簸,对这个时空一片懵懂,暂时看不到自己的方向,唯有向后记住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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