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解咒
走在前面的男子一身绛紫色衣袍,两鬓斑白,脸却保养得极好,看上去也就是四十多岁,他就是徐老太太第二子、现任武烈侯徐秉熙。徐秉熙身后还跟着三个男子,分别是四爷徐瑞宙,长房的大少爷徐慕轶,还有二房武氏所出的五少爷。
徐秉熙怒气冲冲进到园子,看到地上躺满婆子,正呻吟嚎叫,又见松阳郡主和海氏刚被丫头扶起来,两人都满身泥土、钗环凌乱,徐秉熙怒气更盛。
“你们这是干什么?园子里能有什么大事?也值得调侍卫进来?”徐秉熙走到松阳郡主身边,不问青红皂白,又喊道:“我把胜战伯的长史官请进府里,想请他周旋一下,为老三在京郊营中谋份她差事。他刚喝了一杯茶,我们还没谈正题,就听说内院打起来了,要调侍卫进来处理,他马上就起身告辞了。内院让你掌家,连一点小事都处理不了,我看你就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婆娘。”
因为没能顺利除掉沈妍,又因她们主仆反抗,松阳郡主气得咬牙切齿。被海氏撞倒墩了尾骨,又有几个丫头婆子砸在她身上,她那身老骨头快被砸碎了。最可气的是一个婆子坐到她脸上,还放了一个极臭的屁,薰得她差点背过气去。
松阳郡主又是受气,又是受辱,还因挨撞、挨砸、挨压、挨薰,弄得她浑身难受。徐秉熙一进到园子,对她没半句安慰,反而劈头盖脸骂了她一顿。她做为嫡母,影响了徐三爷在军中谋差事,武氏不知道又要怎么折腾她呢。
事情都赶到了一起,气得她咬牙忍泪,若不是怕人笑话,她真想啕嚎大哭一场,来发泄心中的郁气。她活了五十多年,从王府到侯府,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她恨得要死,就把这笔帐记到了沈妍身上,直想把沈妍咬碎撕烂。
听说内院正打得不可开交时,胜战伯府的长史官正在武烈侯府,安纹“哇”的一声,就哭起来了。她为了能嫁沐元澈,穷尽心思想取悦慧宁公主,没想到功亏一篑。若让沐元澈和慧宁公主知道内院打架因她而起,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都要付之东流?她恨得牙目欲呲,若不是因为打不过沈妍,她又要过去挑衅了。
徐瑞月连哄带劝,好话说尽宽慰安纹,又低声咒骂沈妍。侯府其他人也各怀心思,不管是不是知道事情的因由真相,沈妍无疑成了这些人的公敌。
徐慕绣与安纹怀有同样的心思,恋上了同一个人,只不过安纹比她更据有竞争优势。今天见安纹挨了打、出了丑,她心里着实痛快了。可听说胜战伯府长史官知道了侯府内院打架的事,她又心里暗恨,明知事情原由,也不知该恨谁了。
“老二,你先别嚷,过来我跟你说话。”徐老太太显然是心情好极了。
徐秉熙有些受宠若惊,忙上前给徐老太太施礼,躬身准备听训。他有一哥一妹,兄妹三人都是徐老太太所出,哥哥徐秉烈年纪轻轻就是一品武将,妹妹嫁了不得宠的皇子,却最终母仪天下。唯独他文不文、武不武,还极好风月之事。虽说他是徐老太太亲生,哥哥和妹妹又都死了,徐老太太对他仍不怎么喜欢。
“请母亲训导,儿子洗耳恭听。”
“给宇哥儿在军中谋差事的事你别急,你是皇上和慧宁的亲舅舅,打断骨头连着筋。以后你别再做糊涂事,他们还会顾念亲戚,这不,慧宁今天让人送来这么多牡丹花。”徐老太太让徐秉熙做到她身边,细细地讲血浓于水的道理。
徐秉熙连连点头,心中祈盼如徐老太太所说,可却不敢有丝毫乐观,因为他触犯了皇家大忌。松阳郡主去一趟金州,回来两人一商量,就把徐瑞云嫁给御亲王做侧妃。在太子和御亲王的争夺战中,他们不顾念亲情,完全归到御亲王阵营。
御亲王夺嫡失利,消停了三四年,去年又死灰复燃,妄图利用西魏战争逼宫夺位。徐秉熙认为有机会翻身了,第一个跳出来逼皇上让位给御亲王。结果,西魏战败,御亲王又死悄悄了,虽然皇上没要他的命,却把他当“肉干”挂起来了。
沈妍仔细询问了几个丫头的伤势,又拿出药膏和药丸,让她们先涂抹服用。
白芷没受伤,白术被一个婆子踩伤了脚,涂了些药膏,也无大碍。两人听说事情始末,都怒火攻心,看向海婷婷等人的目光带出刻骨的仇恨。
雪梨和黄芪伤得不轻,除了脱臼、扭脚,其它都是皮外伤,休养几天,用些药,就能好起来。沈妍让她们回青莲院休息,两人谁也不回去,都想助沈妍讨一个公道。沈妍劝不动她们,只好让白术回去取药,其它人陪她留下来。
白裙姑娘站在一株牡丹花后面,嘴角叨着一片叶子,自顾赏花,模样神情娇俏可人。沈妍冲她感激一笑,她就过来,向沈妍做了自我介绍。
她叫水萃,是花朝国专门培养的女子暗卫,武功极高。此次萧水葳以使臣的身份来大秦皇朝京城,她一直跟在萧水葳身边,负责安全保卫。在夏水镇,沈妍坐萧水葳的花车进城,她就一直留意沈妍,只不过沈妍没注意她。
萧水葳得知沈妍已到武烈侯府,就让水萃带着鲜果、点心等礼物来看她,并约她见面叙话。水萃从武烈侯府后园翻墙过来,本想留下礼物并让丫头转告来意就走。可看到平氏的模样,水萃就想亲自见见沈妍,没想到却救了沈妍主仆。
“你是说有人给我娘下了蛊?”确定了平氏的病因,沈妍又气愤又激动。
“对,那种蛊术太低级,在江东、华面一带,随便一个半吊子术士都会。”
许夫人刚从江东回来,又打着佛祖菩萨旗号装神弄鬼,无疑,给平氏下咒的人是她。平氏与她素昧平生,她为什么要置平氏于死地?太恶毒了。
“如何能解?”
水萃神秘一笑,说:“先处理这件事,一会儿我再告诉你。”
“多谢。”沈妍身心轻松,连伤处都不疼了。
白芷提过包袱和篮子,打开让沈妍过目。包袱里沈妍给徐老太太和松阳郡主等人准备的礼物,说不上贵重,却很有用,沈妍准备请安时送给她们。
今天,香菊假传海氏的话,要带她们到园子里请安。几人出来的匆忙,忘记带礼物,白芷正惦记此事,听说水萃找沈妍有事,她带水萃到园子,也一并把礼物带来。不成想却看到沈妍几人同婆子混战的情景,气得白芷恨不得把礼物砸掉。
看到篮子里的火龙果和紫葡萄,沈妍惊呼出声。现在正值春末夏初,花朝国居然有新鲜的葡萄和火龙果,而且保存完好,沈妍一阵恍忽,仿佛又回到前世。
沈妍猜测花朝国的第一位总统一定是穿越前辈,这位前辈给花朝国带来了先进的物质文明,正慢慢向整个瀛州大陆渗透,影响了一个时代的进程。
想到穿越前辈们的辉煌征程,沈妍总禁不住热血沸腾,她深知自己做不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她心有夙愿,就是要走出武烈侯府,到花朝国乃至整个瀛州大陆去看看。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能瞻仰前辈们的足迹,也不白穿一次。
“水萃姐姐给姑娘带来这么稀罕名贵的东西,奴婢想着姑娘来给老太太请安,想让老太太更高兴,就把东西拿过来了,没想到她们……”白芷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她抱住篮子,心想就是把这些鲜果喂了狗,也不给徐老太太等人吃。
水萃笑了笑,说:“别那么小气,驿馆还有很多,你们想吃,我明天再送来。”
沈妍向水萃真诚道谢,拿过篮子,说:“既然拿来了,就要送过去。”
满地横躺竖卧的婆子见没人理她们,松阳郡主答应的赏赐更不可能兑现,就强忍伤痛爬起来。听到沈妍和水萃的笑声,都吓得她们目光颤抖乃至屁滚尿流。
丫头过来传话,“收拾好了吗?老太太叫你们过去呢。”
“请回老太太,我们都收拾好了,马上过去。”
徐老太太靠坐在凉亭正中的罗汉床上,左边坐着汪夫人,右边坐着徐秉熙和松阳郡主。孙男孙女和媳妇们除了安纹坐在徐老太太脚下,其他人都垂手侧立。
沈妍、水萃及丫头们拿着包袱和篮子来到凉亭外,就有人呵令她们跪下。沈妍暗哼一声,就和白芷等人跪下了,唯有水萃站得傲然笔直。
松阳郡主强忍满身不舒服,咬牙呵问水萃,“你是什么人?还不跪下。”
水萃冷笑两声,拿出一块玉牌,“花朝国暗卫,见你们的皇帝皇后都不跪。”
徐秉熙看了看水萃手中玉牌,并没有看得很清楚,但见水萃气傲凛然,就知道来路不简单,忙说:“没想到花朝国使者会光临寒舍,来人,看座。”
“不坐。”水萃出语冷漠,依旧笔直站立。
“敢问贵使……”
“私事,代我家主子给沈姑娘送来些东西。”
众人听到水萃的话,先是满脸惊诧,紧接着各色目光看向沈妍,猜测她与花朝国使臣的关系,也很想知道花朝国使臣给她送了什么好东西。
“贵使既然是私事,那……”徐秉熙很隐晦地下了逐客令。
水萃轻哼一声,说:“我家主子是沈姑娘的朋友,谴我来送东西,看到沈姑娘因被人构陷而遭受毒打,此事弄不清楚,主子问起,我没法交待。”
“这……”徐秉熙面露讪色,暗自气恼,侯府内院打群架的事先是惊动了胜战伯府的长史官,现在连花朝国的使者也知道,不出明天,就会传遍京城。
沈妍跪走两步,高声说:“请老太太和侯爷做主,还我清白。”
松阳郡主狠狠咬牙,怒视沈妍,“长辈惩罚你,你敢还手,还有什么清白?”
“长辈不分青红皂白、不问是非曲折,就要毒打我,我不反抗,难道等死了去跟阎王爷诉冤?”沈妍清冷的目光扫过徐老太太等人,落到松阳郡主身上,满含不屑,又说:“郡主下令把我们杖毙,有没有想过我不是徐家的家奴?是不是等死了再给我弄份卖身契、另加一个罪名呀?这样就不会有人追查了。”
“你这是对长辈说话吗?凭你不懂规矩就该打。”松阳郡主今天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先被徐秉熙骂,又被沈妍当着这么多人质问,气得心肺欲摧。
“就凭你这个身份低贱的人敢打我,就能把你杖毙。”安纹抓起茶壶狠力砸向沈妍,凉亭里有这么多长辈在场,她料想沈妍不敢再打她,又威风起来了。
水萃跃身一脚,踢开茶壶,茶壶一滴水流露,又稳稳当当落到石桌上。
“好、好,功夫真不错,她是谁?”徐老太太抚掌询问。
汪夫人轻声回答:“花朝国使者派来的人。”
徐老太太点点头,又一张笑脸转向沈妍,“你是不是有礼物给我?让我看看。”
沈妍暗咬牙关,没想到这老虔婆在关键的时候这么善于装糊涂,她现在索要礼物,故意差开话题,难道是想把今天这件事糊弄过去?做梦。
白芷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几个纸盒,沈妍把最大的纸盒捧给徐老太太,并打开让她过目。纸盒里有八种药材,每一种份量都不大,却都稀缺名贵。沈妍又把另外三个纸盒呈给汪夫人、徐秉熙和松阳郡主,也一一打开让她们看。给他们的药材比给徐老太太的少了两样,这也是尊重长辈的礼数。
沈妍大概讲述了每种药材的作用,徐老太太让丫头收下药材,随便问了沈妍几句。汪夫人收下药材向沈妍道了谢,徐秉熙和松阳郡主谁也没哼声。
接着沈妍又打开一个木制锦盒,从里面拿出几块集刮痧、点穴和梳头为一体的砭石刮痧板,分别送给徐瑞月、武氏和四奶奶刘氏,又请汪夫人带了一个给大奶奶项氏。武氏和刘氏见刮痧板做得精致,都道了谢,询问用法,沈妍一一讲解。
徐瑞月拿起刮痧板就重重摔到石阶上,刮痧板碎为几块,“听说你送了二奶奶两株老参,价值上千两银子,送我却一文不值的东西,哼!谁稀罕?”
沈妍暗暗皱眉,徐瑞月是松阳郡主的亲生女儿,又是安纹的亲娘,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货。今天她和安纹发生了冲突,又跟婆子混战一场,徐瑞月给她难堪在意料之中。她跟松阳郡主及徐瑞月母女结下怨结,以后也少不了麻烦。
可沈妍没想到徐瑞月摔碎刮痧板,是嫌刮痧板一文不值,而沈妍送给海氏的礼物太贵重。徐瑞月认为沈妍轻看了她,自然要鸡蛋里挑骨头,折腾一番。
难道徐瑞月想跟海氏看齐?她骄纵得连自己的身份都不知道了,难怪会被安国公府赶出来,带儿女丈夫投靠到娘家。海氏是徐慕轩的嫡母,送她的礼物当然要贵重,徐老太太和松阳郡主都不能挑礼,可徐瑞月却挑饬上了。
众人短暂沉默之后,又开始差开话题,聊其它闲话。侯府上下大多数人都知道徐瑞月不明事理,有松阳郡主和徐老太太宠她,别人又能说什么?
沈妍心里暗笑,徐瑞月不明事理反而帮了她一个大忙。在深宅大院,每个人都算得上是亲人,却没有几分真心,有机会把人踩下去,就要踩一脚,不留情面。
她跪走两步,唏嘘几声,嚅嗫着说:“老太太、侯爷,我……”
“有话快说,说完给我看看篮子里是什么好东西。”徐老太太依旧笑脸开花。
沈妍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送给奶奶的两株老参是我当掉衣服首饰,从济真堂买来的,听说在金州买能比京城便宜几百两银子。我想把老参带到京城,让轩哥儿交给侯爷,打点前途用,可奶奶说由她保管,我就……”
那两株老参是她送给海氏的,可她现在反口了,还要诬赖海氏一把。
两面三刀、信口胡说谁不会?借这个机会把海氏推下水算她倒霉,也是她罪有应得。海氏没有儿子依仗,在徐家虽说有一席之地,却也处境尴尬微妙。她娘家成了明国公府旁支,不会给她助力,反而需要她照顾。
沈妍初来乍到,给海氏送上两株名贵老参,是希望海氏看厚礼的情面,给她留出喘息的时间,哪怕是短暂的几天,让她熟悉侯府的情况,缓一口气。
可海氏根本不领情,今天若不是徐老太太要赏花,她早就处死了平氏。她明知海婷婷掐花嫁祸的真相,不但不把事情压下去,反而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
沈妍也知道海氏想借松阳郡主的手除掉她,她保住了性命,就要借此把海氏推下水。海氏是徐慕轩的嫡母又怎么样?照样被踩在脚底下,永不翻身。
海氏被沈妍踹了一脚,又被婆子砸得浑身酸痛,在松阳郡主身后站规矩很不舒服,听到沈妍的话,她气得手脚直颤,“你、你胡说,你……”
徐老太太看了海氏一眼,又看了看沈妍送给她的药材,就选择相信了沈妍的话。送家族的老封君一盒大杂烩药材,却送嫡母价值昂贵的老参,这其中能没因由吗?在徐老太太看来,因由就是海氏强行索要了给徐慕轩打点前程的东西。
“她是不是胡说,你很清楚,我们心里也清楚。”徐老太太沉下脸,叹息一声,说:“这件事不要再提起,免得有失体面,你回头让人把老参拿给侯爷。沈丫头当掉衣服首饰买来老参,是给轩哥儿打点前程的,不是让你享用的。”
海氏听到徐老太太的话,赶紧跪下,抽泣哽咽,大呼冤枉,可谁又会相信她呢?被沈妍诬陷,却没人相信她,气得她恨不得把沈妍生吞活剥。
徐慕绣跪到海氏身边,海婷婷也跪到了海氏身后。她们都知道沈妍冤枉嫁祸海氏,却不敢替海氏辩冤,她们深知这是沈妍反扑报复,最终不会放这她们。
徐秉熙重哼怒呵:“马上取过来,真是海家门风,不知轻重。”
松阳郡主满肚子怒气,正愁没地方发泄,也高声斥责海氏,“给轩哥儿打点前程的东西你也敢要?你拿了东西能给他换来前程?真是不懂规矩。”
海氏看向沈妍的目光如冰凌尖刀,她不敢再呼冤枉,赶紧让丫头去取老参。
沈妍知道她这次跟海氏彻底反目,以后就是你死我活,可她并不在乎。在徐家,除了平氏和徐慕轩,她没有亲人和朋友,除了几个心腹丫头,也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有共同的利益就能结成朋党,没有就是陌路人乃至仇人。
“你篮子里是什么宝贝?是不是给我的?”徐老太太很关注沈妍的篮子。
“篮子里是花朝国使者送给我的鲜果,丫头拿来给老太太品尝。”沈妍打开篮子,把火龙果和紫葡萄拿到桌子上,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花朝国建国百年,一直同大秦皇朝没有国事往来,直到今年才建交。火龙国做为花朝国的圣果,不允许百姓私自贬卖。所以,徐老太太等人根本没见过。
大秦皇朝栽种葡萄有百余年的历史了,别说权贵之家,就是普通百姓也能吃到。可水萃带来的两串葡萄呈深紫色,晶莹剔透,每一粒都有鸽子蛋大,连里面的葡萄籽都看得清清楚楚。任谁一看,都知道这两串葡萄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这是葡萄,我知道,这是什么?”徐老太太摆出一副老小孩模样问水萃。
“火龙果,花朝国圣果。”
“好吃吗?快打开,我尝尝。”
水萃冷着脸说:“火龙果是花朝国使者呈给贵国皇上、皇后的礼物之一,明天贵国的皇上和皇后才能吃到,你要是先吃无碍,尽管吃。”
“哦!这样呀!那我先收起来,明天再吃。”徐老太太让丫头把紫葡萄和火龙果还有那盒药材全拿回房了,又说:“这些牡丹花也是花朝国使者送给慧宁公主的,为掐一朵花就闹成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都说道说道,我也听听。”
这些礼物没白送,徐老太太要听听,就会有一个公断。即使这样,沈妍还是很生气,这老虔婆看够了热闹,又摆出一副救世主的姿态,可恶程度不亚于松阳郡主之流。可徐老太太毕竟是武烈侯府实权最高的人物,能说出这话就不错了。
沈妍故作感激泣零状,哽咽说:“求老太太明察,那朵牡丹花不是我掐的。”
徐秉熙怒哼,拍着桌子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朵花竟然闹成这样?成何体统?本是小小不言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徐老太太叹气问:“到底是谁掐下来的?那株牡丹是慧宁最喜欢的。”
“是她。”水萃一把抓起海婷婷。
“不是我,不是――”海婷婷满脸恐惧,仍挣扎狡辩。
水萃抓住海婷婷的右手,说:“花朝国四面临海,所植花木都喜水,枝叶一旦折断就有浓汁。要查谁掐的花不难,只看她的指甲里有没有绿色浓汁即可,这种浓汁不用皂水根本洗不掉。我已查过,这里所有的人就她的指甲里有浓汁。”
众人一听,都看向海婷婷的右手,她鲜红的指甲上果然沾染了绿色的汁液。确定是海婷婷掐花嫁祸沈妍,众人的目光都看向海氏,认为海氏才是幕后主使者。
“我怎么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徐老太太又开始装糊涂了。
“回老太太,事情是这样的。”沈妍讲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又说:“这件事开始就是有人设计针对我,如今真相大白,请老太太和侯爷做主。”
徐老太太摇头一笑,说:“事情真相大白,谁是谁非大家也知道了,就好处理了。我乏了,要回去歇一会儿,侯爷也有公事要办,该去忙了。沈丫头,这件事从始至终二太太都清楚,就让她处理吧!放心,她不会让人冤枉你。”
“多谢老太太。”沈妍嘴上恭顺,心里却很想踹徐老太太一脚,这老虔婆太狡猾了。不过,她把这件事交给松阳郡主处理,也算是缓和紧张氛围的手段。
汪夫人伺候徐老太太回房去了,徐秉熙也带几名男子离开了花园。送走徐老太太,松阳郡主坐到罗汉床上,长舒一口气,看向每个人的目光都透出恼恨。
松阳郡主很清楚徐老太太把事情交给她处理,是想让她挽回颜面,她要找回自己的颜面,就要找一个人当替罪羊。松阳郡主早就瞅准了,海氏最能胜任替罪羊的角色。掐花嫁祸、设计陷害的主谋是海婷婷,谁都认为海氏难逃干系。
不管海氏是不是策划了这件事,或许她对海婷婷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也要让她担起全部罪责。这是大家族处理矛盾常用的息事宁人的手段,没道理可讲。
“事情的前因后果大家都清楚了,我也不想多说,把香菊杖毙,家人全部赶到庄子里。”松阳郡主面罩乌云,又对海氏说:“今天就把你侄女送回家去,她年纪不小,老让她在徐家住着,会让人说闲话。还有,以后把你打理的家务事交给老三媳妇和老四媳妇,绣姐儿已经及笄了,你也该为她的事上点心了。”
今天的事按理说已经弄得不可收拾了,可松阳郡主想把事情压下去,对海氏的处理也很轻。杖毙一个丫头是很平常的事,把海婷婷赶回家也是小事一桩。海氏在徐家并不是总管家务,只是分管一些小事,没什么油水,不管也罢。
“是,母亲。”海氏长长松了一口气,心里暗自庆幸。
“这样处理总归行吧?”松阳郡主尖厉的目光投向沈妍。
“不行。”没等沈妍开口,安纹就跳出来了,她扑到松阳郡主怀里,哭哭啼啼说:“绣姐儿明知道是海丫头掐了花,却跟我说是沈丫头掐的,还说这朵花被掐掉不吉利,不让我放过沈丫头。现在我明白了,她是想利用我闹出事端,让我出丑。我把她当成亲姐妹,她却这么恶毒,把我当傻子,外祖母不能放过她。”
“好了好了,绣姐儿不懂事,你是姐姐,别放在心上。”松阳郡主揽着安纹轻声安慰,又说:“慧宁公主今天一并让人送来几匹名贵料子,听说也是花朝国使臣带来的,等会儿你先去挑,做几套衣服,等老太太过寿的时候穿。”
安纹心里恶气难出,但她明白松阳郡主想息事宁人,又百般安慰她,她即使委屈,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再找机会报今天被利用的仇。
“多谢外祖母。”安纹哽哽咽咽给松阳郡主行礼。
松阳郡主咬牙斜了沈妍一眼,问:“你呢?还有什么话说?”
沈妍冷冷一笑,说:“香菊受人指使来传话,又做了假证,就被杖毙了。这是她命不好,谁让她是个丫头呢?活该她被人利用。是谁设计了今天的阴谋,惹出这么大的乱子,大家都一清二楚。郡主不处治幕后主使者,我没什么话说。只是以后有外面的人问起今天的事,我会实话实说,牵连到谁,也别怪我。”
松阳郡主冷哼,说:“今天的事不允许任何在提起,否则严惩不怠。”
“今天这件事是冲我来的,还不允许我实话实说吗?海婷婷要陷害的人是我,奶奶要掌嘴的人是我,郡主要杖毙的人也是我。”沈妍冷笑几声,又说:“这么多人想害我,想让我死,这其中有什么隐秘,想必大家也心知肚明。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命大,只要我死不了,肯定不会白白被陷害、被冤枉。”
事到如今,沈妍深知她和松阳郡主和海氏等人都撕破脸了,没有任何颜面好讲。她们都想置她于死地,她死不了,就要报复、要反扑,决不便宜这些人。想在侯府立足,就要斗争,武氏就是她的榜样,哪个人不怕死,尽管过来斗。
松阳郡主重重拍着石桌呵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让陷害我的人付出代价,郡主做不到,我自己做。”沈妍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双腿,冲众人灿烂一笑,顺手抄起一块石瓦,向海婷婷的头部砸去。
石瓦正中海婷婷左侧太阳穴一寸以上的位置,这部位头盖骨最硬,砸不死人。
海婷婷一声尖叫,血渗透她的头发,顺着脸颊流下来,她身体晃了晃,就栽倒了。众人都惊呆了,花园陷入惊恐的沉默中,有人反映过来,高喊着叫大夫来。
松阳郡主怒视沈妍,指向她的手指都打起哆嗦,“你、你……”
“海婷婷的伤口只有一寸半长,也不深,不用缝针,死不了人。她为阴谋陷害我,导致我和我的丫头还有那么多婆子受伤,只砸她一下,太便宜她了。”沈妍把沾血的石瓦小心翼翼放回台阶上,拍了拍手,笑着说:“郡主若是没事,我也要回去,平姨娘需要照顾,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我不会再跟任何人提起。”
海氏高声叫喊,让人把沈妍抓起来,为海婷婷出口气。可一触到水萃清冷的目光,海氏的眼神都在颤抖,她的婆子丫头更没有一个敢靠近。
人不狠、站不稳,沈妍想得很清楚,她就是再做小伏低,这些人也要置她于死地。既然深知在松阳郡主等人面前忍耐无用,就无须再忍耐。今天砸破海婷婷的头,是她给武烈侯府所有人的下马威,不怕疼的尽管把脑袋伸过来。
沈妍笑了笑,冲松阳郡主等人行礼告退,叫上她的丫头,转身离开。
白芷瞟了安纹一眼,高声问:“水萃姐姐,这些牡丹花都是你们花朝国送来的,你们花朝国的人是不是认为掐掉最漂亮的红牡丹花不吉利呀?”
水萃知道白芷的用意,也高声回答:“在花朝国,红牡丹代表姻缘,男方有意和女方结亲,才送盛开的红牡丹。谁有意掐掉别人家的红牡丹就是想破坏人家的姻缘,是犯罪。哪怕无意碰掉,坏着人家的姻亲,两家也会结下死仇。”
安纹听说水萃的话,立即变了脸,海婷婷昏倒了,徐慕绣还好好的,而且徐慕绣是知情者,甚至是同谋。安纹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对象,趁人不注意,就象徐慕绣扑去。两人撕打在一起,海婷婷又受伤昏倒,园子里乱成了一团。
沈妍冷冷一笑,就带着丫头和水萃离开了花园,沿着竹林小径回到青莲院。
“水萃姐姐,我娘中的咒怎么解?”
“用施咒者的头发加上符水,再调上朱砂和黄酒,喝一次就好了。”水萃想了想,又补充说:“切记要确定施咒之人,不能取错了头发,否则会更麻烦。”
沈妍点点头,问:“要是不知道施咒之人是谁呢?”
她猜测给平氏施咒的人是许夫人,可也不敢完全肯定。让项云谦出面,能取到许夫人的头发,可万一施咒之人不是许夫人,岂不是要给平氏带来更多麻烦。
即使现在确定是许夫人要害平氏,她也不想打草惊蛇。她还不知道许夫人为什么要对平氏下手呢,等查清后再反扑,定能让许夫人措手不及。
“不知道施咒之人,要解咒就有些麻烦了,时间也长。”
“麻烦倒不怕,请水萃姐姐明言。”
水萃笑了笑,说:“用童子的指尖血,七滴,调上符水、朱砂和黄酒,连服用七天,就会好起来。切记一定是真童子,千万别是假的,要不根本解不掉。”
这是检查徐慕轩是否纯洁的绝好机会,比严加逼问还有效。他不敢拿平氏的命开玩笑,是不是童子,不用多问,他自己就会老老实实交待。
沈妍脸庞泛起红晕,点头说:“多谢水萃姐姐,我记住了。”
“还有一样东西比童子的指尖血更有效,只是――”
“什么东西?”
水萃满脸羞红,轻声说:“男子身上比血更宝贵的东西,必须是童男子,第一次。反正不能用假的,否则解不了咒,说不定还会连带被施咒的人没命。”
“我知道,还、还是用血吧!嘿嘿……多谢水萃姐姐。”
送走水萃,沈妍躺在床上休息,满脑子的杂事,也睡不着。她歇了一会儿,就起来给项云谦写了一封信,让白芷送到后侧门,交给那两个小厮。
只要有银子,项云谦推磨比鬼麻利多了。让项云谦把符水、朱砂和黄酒找齐了送来,再配上徐慕轩的指尖血,给平氏解了咒,她也解决了一桩大麻烦。
白芷进来说:“姑娘,平姨娘醒了,又开始哭闹叫骂了。”
沈妍长叹一声,说:“她中了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惹了麻烦也不知道。好在水萃知道解咒之法,过几天给她解了咒,她就会好起来。”
“还要把平姨娘弄昏吗?”
“不用了,她今天都睡一天了,一会儿轩少爷也该回来了。”
白芷点点头,叫黄精进来伺候沈妍梳洗。雪梨、黄芪和白术都受了伤,现在都在休息。黄精贴身伺候,青莲院大大小小的事都要让白芷打理了。
黄精端着热水进来,说:“姑娘,婆子说轩少爷来了。”
“白芷,你去姨娘院子里迎接轩少爷,黄精,我们快点儿收拾。”
“是,姑娘。”
洗漱完毕,沈妍换好衣服,又化了精致的妆容。她等了半天,也不见徐慕轩来找她,她就准备到前院去,刚出门,就见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慌慌张张跑来。
“姑娘,轩少爷让我来报信。”
“出什么事了?”听到平氏的院子里传来吵闹声,沈妍就预示到事情不妙。
“侯爷和郡主说平姨娘出语无状,犯了家族大忌,让人把平姨娘拖到善堂去杖毙,平姨娘房里伺候的姐姐和白芷姐姐都被押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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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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