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长很长，很零碎很零碎的梦。

他梦见自己仿佛掉进了时空的碎片，身体被分为无数份。每一份都仿佛电影镜头般凌乱。万花筒般的世界中有无数张脸扑向自己，挥舞的爪牙，痛苦的喘息，眼前爆开的血肉，他在战斗，在进行着自己也不知道身处何方，敌人是谁的战斗。

面前闪过的脸有恶魔，也有人类，还有的则是一些认不出的种族。陈岩不知道他们来自哪里，只是不断的闪过零碎的片段。

他与一个高大恶魔在山峰顶端战斗，恶魔咬断了他的身体。

他与一个女子在湖边战斗，女子带他沉入湖中。

敌人的鼻息在他的耳边回荡，那么的可怕与危险。陈岩却怎么样也不能摆脱。

梦境很长，长的令他绝望，梦境很乱，乱的让他恶心。

最终，战斗场面全部消失。陈岩发现自己沉入了一种莫名的液体中，那液体很清澈也很冰冷，他一动也不能动，就如同溺水者沉入了水底。透过扭曲的液面他看到几个人影站在自己上方，似乎在交流着什么。他们手中拿着一件件冰冷的器械，对陈岩比比划划。

一根冰冷的脉管不知从哪里伸出，刺入了陈岩的肋下。然后又是脊柱，脑后……

“咖蓝同位素太多了，需要减少一些。”

“人类成分也要减少，不然他会缺乏对魔能的感知。”

“不，我觉得这部分要保留，适合做伪装。”

“他的骨骼太脆弱了，我们需要注入息态脊髓液么？这会加大他的神经敏锐度，可能会很疼。”

“注入吧，他需要一点疼痛。或者死亡的刺激。”

“看，他睁眼了。也许他还有神志？”

“这不可能。那只是神经反射。而且这双眼球也没什么必要了，我们给他准备了新的眼睛。这样他就能看到许多好玩的东西了。”

液面摇曳，陈岩看到一只器械向自己的眼睛伸来。好像一把手术钳，陈岩拼命想要挣扎，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动弹一点。想要呼喊，却发不出声音，最终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手术钳在自己眼前放大，随后就是一阵剧痛，一片黑暗。

神经一阵痉挛，眼前再次明亮。

依旧还是液体中，依旧还是那几个人。

“看，他可以转动眼珠了，看来这双新眼睛适应的不错。”

“这样就能接受胎种了吧？快点吧，小姐要等不及了。”

“很快就会完成，接下来给他重塑一下肌腱和脉络。魔纹就会产生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死？”

“别开玩笑了，死对他来说可是一种解脱。这怎么能行？”

声音又消失了，陈岩看到一只手从液面伸进来，指尖夹着一个不断扭动的东西，陈岩想要看清那是什么，却怎么也做不到。扭动的物体在他眼前放大，然后钻入了他的眼珠。冰冷，滑腻……

上帝作证，陈岩从未经历过如此诡异，如此恐怖的事。相比之下，任何酷刑都是小儿科了。

他恨自己为什么会清醒，为什么会清楚的感觉到这一切。

如果这是梦，那一定是噩梦。

快醒来吧！！

剧烈的痛苦过后，黑暗如期降临。陈岩感觉仿佛掉入了一个永寂的黑夜。周围什么也没有，液体，诡异的人影，痛苦的手术，一切都仿佛从未发生过。他就这样孤零零的漂浮在黑暗之中，永无尽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无数年。一个灯光在他前方亮起，陈岩漂浮过去。

那是一盏落地灯，旁边是一个沙发，坐着个小女孩。

一个身穿黑色公主裙，打着大红蝴蝶结的美丽女孩。

陈岩看不清她的容貌，却奇怪的觉得对方很美，那种妖异的，不属于人间的美。女孩的皮肤也很白，那种没有血色，死亡一样的白。

女孩站起身走到陈岩旁边，低头看着他。

陈岩看到了一双眸子。一双深邃的，仿佛包含了星空的眸子。

“你相信真实吗？”

黑暗中，女孩轻声问道。说不出的冰冷诡异。

“你做过梦吗？”

女孩的手指滑过陈岩的脸庞，很冷。它一点点沿着陈岩的鼻梁滑下，滑过他的胸，他的腹。陈岩觉得那不是一根手指，而是一个思想。冰冷的思想。它在看着自己，观察着自己，感受着自己。

“这是个复杂的世界……如果，你能看到它，感觉到它。”

“你就会知道……真实是一个多么奢侈的梦。”

“每个人都在梦中挣扎……茫然未知。”

“但你不一样……你会醒来。”

“在未来的某一天，你一定会从梦中醒来。”

“它们会等着你，看着你。”

“完成自己的使命。”

声音渐远，女孩的手指离开了，那盏灯也熄灭了。周围的黑暗向陈岩涌来，再次将他包容。就仿佛母亲的。

“呼！！砰！！”

陈岩猛的从地上跃起，一头撞到了旁边的墙壁上。他这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洞穴。刚才经历的一幕幕就仿佛梦境，完全没有真实感。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有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一切都和他昏迷前一样。只有那剧烈的疼痛不翼而飞。

体内涌动着强大的力量，就如同一只躁动的恶魔，等待释放的那一刻。

刚才发生什么了？

陈岩感觉茫然，右手无意识的撑向了墙壁。轻微的触感之后就感觉手前一空，差点没摔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

微惊下陈岩急忙望去，却发现那面墙壁已经粉碎了，变成一个巨大的空洞。而原本坚硬的岩石部分已经化为了细小的颗粒，将他的脚面掩埋。

这是我干的？

是我的异能？

陈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那种真实的感觉却告诉他，这不是梦。而是现实……

那面墙壁，被他无意识释放的‘气’切碎了，就好像碎石机一样轻而易举。无数碎石散落于地，仿佛在控诉陈岩刚才的残暴。

陈岩抬起手，再次观察了一会，目光渐渐落于旁边的那两只药剂上。

洞外，雨依旧下，越来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