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节 出人意料(2)
汉尼拔坐上中间的椅子,同时也叫他们坐下。居阿斯仍处于意外中,如果不是陈志提醒,他仍旧会傻傻地站着。他曾经在“卡拉那斯”面前数落过汉尼拔不少不是,“卡拉那斯”连连点头,当时他认为找到了知音。眼前的“卡拉那斯”应该不记得他说过什么话了吧?居阿斯虽然坐下了,却有股站起来夺门而出的冲动。
“我使你们很吃惊吗?”汉尼拔看着坐立不安的三人,他挥手示意领路的卫队长离开房间,接着说,“并不是存心想要吓你们。感谢队长,你提出的批评我会认真考虑的。”他知道居阿斯在焦虑什么,他的话令居阿斯放心了不少。
居阿斯现在很不习惯汉尼拔对他的“队长”称呼,尽管还不知对方身份时,“卡拉那斯”已经叫过无数次了。
王重阳与陈志比居阿斯更能迅速镇定,毕竟他们是有所心理准备的。“幸好我女儿见过他曾与贵族千金在一起。”王重阳小声对陈志说。如果不是王玉婷有提醒,平日大小杂务全包的“同志”突然变为“首长”就像家里的佣人摇身一变成大款般摧毁人的心脏。
汉尼拔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交头接耳的两位外国人。陈志抬头与他对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我想假如没有特别的事,阁下是不会向我们暴露身份的吧?”
“没错,陈很聪明。”汉尼拔微微一笑,“首先,让我们相互了解一下。你们已经知道了,我真名叫汉尼拔,汉尼拔-巴尔卡;我是迦太基在伊比利亚的最高统帅,掌管军政大权,我既是将军,也是殖民地的总督,同时还是一个党派的领袖。我未满三十,年轻,将来会成就大事业,但也可能英年早逝,一事无成。因为我有许多敌人,假惺惺的同僚,议会,或是罗马人,谁都想要我的命。这就是我。你们呢?你们从哪里来?”他把问题投给两位黄皮肤的外国人。
“你认为我们从哪里来?”王重阳上扬着胡须,似乎想故意考考汉尼拔。其实他还没有想好答案,实话不可能说,汉尼拔认为是哪儿,他就顺着将军的理解编造谎言。
“我曾经听说过你们来自东方。埃及?塞琉古?帕提亚?更远的印度?不,都不像。我去过不少地方,哪里都没有你们这样的人。”
“我们来自比印度更靠近东方的国家。”陈志回答说。王重阳向他使眼色,叫他不要乱说话,陈志没有理睬。
汉尼拔显然不相信他的话,“听说印度以东是高不可攀的雪峰,那里是世界的尽头,还有国家吗?”
“有的……”陈志想说出“中国”两字,但又突然咽下话语,他竟然忘了这时候的西方人还不知道“中国”,照实说只会越说越乱。
汉尼拔没有为难他们,追根问底并不是今次谈话的重点,“好吧!世界上还有许多人们不曾涉足的地方。在未曾登上阿尔卑斯山之前,我们想象着山里有众神的宫殿,可是事实上那里除了坚硬的石头与冰寒的雪就什么也没有了。我曾见过王的可爱女儿拥有的完全不同于我们认知的奇怪玩意儿,它们像是小型的机械装置,有很奇妙的用途,可能是只有你们国度的居民才会使用的工具吧?”门外进来几名侍女,她们将清凉的饮料倒入怀中,盛到四人面前,然后离开。汉尼拔品尝了一口微甜的饮料,继续说,“对了,王。你的女儿呢?我让她寄宿在安娜特家,可安娜特小姐告诉我说她失踪了,是你带走了她。你与女儿去卡彼坦尼亚做什么呢?”
“你……你知道了?”王重阳睁大眼睛,眼角余光渐渐移向居阿斯,一定是他泄的密。
居阿斯笑得有几分尴尬,当时他并不知道那是汉尼拔呀,只当是一起生活过的朋友。
不等王重阳做出明确回答,汉尼拔又一次语出惊人,“你的女儿捡到了一封信对吧?信在哪儿?她仍带在身上吗?”
这次王重阳、陈志两人一齐看向居阿斯。居阿斯连连摇头,他可从未泄露过“信”的事。
“有位信使失丢了封重要信件,可能被涉事未深的小姑娘捡到了。那对她来说是很危险的物品,她的生命会受到威胁。”
“信里写的什么?”陈志好奇地问道。这也是他很想了解的问题。
汉尼拔微微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其实我对信中的内容比你们更好奇。”
“你会不知道?那不是写给你的弟弟哈斯德鲁巴的信吗?”陈志惊异起来,他看着另外两人,王重阳和居阿斯也糊涂了。“那封信的确是写给哈斯德鲁巴的。”居阿斯小声嘀咕,虽然他不识迦太基文,但看懂一个常见名字还是没问题的。
“难道还有别的哈斯德鲁巴?”王重阳发出急迫的问话。
汉尼拔向着他点头,“是的。迦太基有位以迫害军人而闻名的议员,他的儿子也叫哈斯德鲁巴,现在同样成为了迦太基的将军。他与我的弟弟在一起。”
“这样啊……”王重阳的面部表情渐渐僵化了,“该不会出什么乱子吧?”他自言自语地问。另两人也发觉了自己犯下的认识错误,放在腿上的手焦急地搓揉,他们总算明白汉尼拔为什么拦截写给“弟弟”的信了。
从他们的惊讶中,汉尼拔已经猜出了几分端倪,“你们认为那封信是写给我弟弟的?如果真是这样,它就没什么危险了。王,你必须老实告诉我,你的女儿是不是仍带着信?可能她还不知道,她的愚蠢行为已把自己卷进了阴谋中,现在她的生命时刻受到威胁,有人为了得到那封信会不择手段地加害她。”
“也包括你吗?”王重阳怀疑的眼光打在汉尼拔身上,他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位将军不会对王玉婷不利。通常的手段是,拿到想要的东西后,再杀人灭口。当然,“灭口”对象也将包括正与他对话的三个平民。
汉尼拔毫不否认,“是的,也包括我。”他又微微一笑,“但我与我的对手不同,我对你们是有情谊的。从迦太基相识到现在,你们不了解我的为人?我会对小女孩下毒手吗?王的女儿我很早就认识了,是位机灵的小姑娘,她曾帮助过我,没有她,我发现不了那些阴谋陷害我的刺客。所以这次轮到我来帮助她了。假冒信使不算罪过,我会想办法找到她,并保全她的性命。请你们相信我。王身为父亲,你一定不愿自己的女儿遇到任何危险吧?我知道你已经准备寻找她,伤势好转就动身,但一个人怎么找?力量一定不够。所以我也请你要相信我,要加倍的相信。我已经有了计划,如果你们信任我,我们就着手干。”
汉尼拔看着他们。居阿斯和陈志把决定权给了王重阳,他们注视着他。王重阳低头不语,他很犹豫。
“这是件大事,你们一定需要考虑。我已经告诉卫兵,如果你们想见我,随时可以来,他们不会阻拦。”
三名雇佣兵站立起来,他们向汉尼拔行礼,汉尼拔点头,三人慢慢退出了房间。
汉尼拔露着笑意,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答复,但他可以肯定,他们不会拒绝,最终将会与自己合作。“马哈巴尔,你进来吧!我知道你在偷听。”他向着空荡荡的门外大喊。
骑兵统领马哈巴尔出现在门口,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忧虑。“将军,他们已经看过那封信,要不要……”
“不用。我知道他们不识字。而且假如有什么谣言传入市井,对我们也没害处。这不是我们的秘密,是属于我们对手的,就让我们的对手来操心吧!”汉尼拔喝下剩余的饮料,脸上挂着某件大事进展顺利进才会露出的美妙笑容。
自从丢失元老院文书与印章后,首席元老的女儿安娜特小姐每日生活在担忧与不安中。她静坐于卧室里,思考着对应危机的办法。前日,从街口酒馆里无意中听到了令人吃惊的谣传――卡彼坦尼亚地区出现了一位元老院的女密使。安娜特小姐一夜未眠,“女密使”一定是那个小女孩,她盗走了她的信物,正四处招摇撞骗!
安娜特焦躁的是她根本无法证实谣言的真实性,也就无法想出最完美的对策了。汉尼拔那里是绝对不能去询问的,甚至连与这位将军见面也不行,任何旁敲侧击都能使他生疑。城防军指挥官马戈也不行,不能让这个小人握住自己任何把柄。至于议员们,也得与他们渐渐保持距离才行,他们支持的土著酋长虽然仍占着上风,可从汉尼拔没有丝毫慌乱,并拒绝派遣援军的表现上来看,局势不久将会转变。只要镇压下卡彼坦尼亚的暴乱,汉尼拔极可能首先剥夺哈斯德鲁巴-吉斯科的军权,之后由军队内部向外逐渐清理元老院在伊比利亚的势力。
当然,这些全是以后的事。目前最紧要的是如何隐瞒信物被盗的事实。议员们一旦受到汉尼拔威胁,一定会逼迫她出示元老院的文书以保护他们。元老院授予她这封文书的目的是为了使他们安心策划阴谋,同时也有想要保护他们的意思,毕竟他们是元老院对抗巴尔卡家族的力量,假如他们被铲除,元老院对伊比利亚所剩无几的影响力将遭受毁灭性打击。如果到那时,她拿出不出文书会怎么样呢?安娜特揉了揉太阳穴,感到头痛。这是元老院第一次向她委派任务,等了好几年,才终于等到这样的好机会。为保万无一失和以后的发展,她算计到了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不过却失算了一项――那位身份成迷,令人头痛的外国小女孩。
元老的女儿琢磨着,她怎样才能摆脱现在的困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