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三十七回 求粮难矣
徐州。
日已近午,而在这夏末秋初的时节,这个时间点总会令人昏昏欲睡。因为这时进出城的行人并不多,城门门卒也偷起了懒,柱着长戈靠壁小睡的都有。
黄土大道上马蹄轻响,马上之人在离徐州城门尚有百步的地方带住了马,手搭凉篷望了一眼徐州城门,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自语道:“总算到了……这些天这路赶的,唉!”
翻身下马,6仁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眼光又向稍远的地方扫去。当望到一个地方时,6仁撇了撇嘴,摇头微笑道:“那棵树已经不在了……应该是在曹操率军攻城的那个时候被砍掉了吧?唉,可惜了这棵对我来说有纪念意义的树,一年前我就是在那棵树下遇到了糜贞,然后就引出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自嘲一般的笑了笑,6仁牵着马向城门走去。将要走近之时,6仁却想起了另一个片断,下意识的伸手去正了正头顶上的竹冠。记得一年前6仁在穿越之初头很短,去徐州卖柴时曾因此被守门士卒拦下来盘问过。现在这一年过去,6仁的头长长了不少,已经可以勉强挽起个鬃再束上冠。而6仁现在束的竹冠是6仁在接下丘中郎将一职时,郭嘉特意选出来,并以兄长的身份给6仁行了冠礼……转眼就是一年过去,6仁现在回到徐州,心中竟然涌起了几分似乎不应该出现在他这个年纪的物是人非的“沧桑”感。
大致的检视了一下周身,感觉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6仁这才牵着马信步入城。当然,没有人拦他,必竟现在的6仁顶冠佩剑的看上去和普通的游学士子没多大分别。等进到城中,6仁凭着依稀的记忆,直接就向糜竺在徐州城中的官坻找了过去。
“相烦通报糜别驾,旧日故人6仁6义浩前来拜见。”
通名之后马上就有门人入内禀报,6仁则背着手轻合上双眼在门前静候。稍一抬头,6仁见几个门人正用很惊呀的目光望着他,微一错愕间就明白了过来――以前他可在糜竺这里混过几个月的高级客卿,连带着还要教许多僮客算术,那糜竺这里认识他的人当然不会少。现在6仁回来,衣着打扮怎么说也像模像样的,比起以前有很大的不同,那认识他的人会感到吃惊自然是件很正常的事。当下便向这些个仆从下人随意的笑了笑,继续静候。
过不多时门人快步赶了回来,引着6仁去大厅见糜竺。这一路上6仁也在不停的环视自己曾经混过几个月的地方,心中或多或少总会有那么几分感触。
闲话少说。6仁来到会客大厅时,糜竺已经在厅中等候。双方叙礼奉茶已毕,糜竺挥退了仆从,上上下下的打晾了6仁许久才开口道:“义浩,你我一别经年,你似乎变了许多。”
6仁微笑道:“也谈不上变了什么。不过在这一年里我遇上了很多很多的事,有几次都差点丢掉性命……不提这个!到是糜别驾风彩依旧嘛。”
糜竺也笑了笑,问道:“去年你自小村出逃,这一年里你去了哪里?”
6仁顿了顿才道:“实不相瞒,我现在……在镇东将军曹公的帐下为吏。”
糜竺的脸色微微一变:“你终究还是投奔了曹孟德。”
6仁摇头苦笑:“投奔?糜别驾,你认为这个词用在我身上合适吗?当初我在徐州是什么光景,糜别驾你该很清楚才是……我是逃过去的。不逃的话,我可能早死了。”
“话虽如此,可是……”
6仁道:“那时候我本来是想送个信过来就接着在城外小村安宁度日,可是徐州之人都容不下我;我本有心想迁居荆襄,可是中原各处兵荒马乱,盗寇四起道路阻绝,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又能去得了哪里?若说往别处为官……我6仁一向寂寂无名,又从无孝廉之考,谁又会用我?即便如我现在在曹公帐下为吏,那也是得意外结识的郭奉孝举荐之便,为一小吏图份温饱罢了。”(ps一下,请那些个总说6仁如何如何的朋友细看细想一下这段话。你们有你们的看法,瓶子也有瓶子的客观,谁对谁错争之无趣)
糜竺回想起了当时在小村中遇见张飞的事,捋须轻叹道:“的确,你当时也是身不由己。只是你现在是曹公帐下官吏,今日来徐州又有何干?”
6仁道:“不为别的,我是来向你求粮的。”
“求、求粮?”糜竺是多精明的人?一听6仁提起“求粮”二字马上就明白了过来,当时就脸色大变:“义浩,我听闻关东境内旱、蝗两灾肆虐,曹、吕两军也皆因军无所食而不得不暂且罢兵。你现在身为曹孟德帐下官吏,来徐州向我求粮……莫不是为了曹军而求?”
“算是吧。不过我认为我会来这里求粮,更多的是为了我自己。”
糜竺作色起身道:“义浩,这事我帮不了你,你还是请回吧。”
眼见着糜竺就要下逐客令,6仁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因为他已经诂计到会有这种情况。当下也不等糜竺后一句话出来,6仁便直接抢过了话头道:“我以千两金购你万斛粮米,如何?”
不管怎么样,千两黄金在当时都是个很吓人的数字,糜竺又是大商人出身,比其他人更清楚千两黄金是什么概念,不由得怔了一怔,后面的话也就没能说出来。
大厅中沉默了许久,糜竺终于缓缓的开口问道:“义浩,你离徐不过一年,怎么就有了如此身家?千两黄金购我万斛粮米,你知不知道你亏了多少?”
6仁道:“亏不亏我不在乎,我只是想做到问心无愧。”
“为何!?”
6仁深吸了口气道:“在你们看来,我购粮是为了军有所食,只是你们不知道我这样做,更多的是想让衮州百姓少些苦难。如你所知,曹公与吕布兵争衮州,遇此大旱皆已军中无粮,但不管怎么样,曹、吕之间的仗是一定会打下去的。要打仗军兵就要吃粮,而粮又从何来?自然是向百姓强征!时值岁荒,百姓们已经无粮可食,再逢强征的话,真的就再没活路……我如果不是实在看不下去,也不会孤身来此找你帮我了。”
糜竺闻言在厅中来回转了几圈,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义浩,你虽有此心,可我真的帮不了你。你想想,去年曹孟德攻打徐州,一路上杀戮徐州百姓,兼之挖掘坟墓、开棺曝尸,徐州百姓早已对其恨之入骨。我若卖粮于你被民间知晓,我又有何面目在徐州立足……”话说到这里就没往下说了。
6仁望了几眼,心中已经猜出了大概,摇了摇头轻叹道:“糜别驾,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你真正心中所虑之事,我多少猜得出一二。不如这样吧,劳烦糜别驾为介,带我去见刘使君便是。”
糜竺楞住半晌才沉声道:“义浩,你可想清楚了?”
6仁道:“其实会这样,我心中早有预料。别驾请安心,见了刘使君我自有话说。”
糜竺想了片刻终于轻轻点头。6仁这会儿也在暗中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道:“我这算不算是多此一举?早就推算出以糜竺的为人,这种会犯众怒的钱他根本就不敢赚的,搞来搞去的最后还是要和黄鼠刘打交道嘛!算了,至少想见刘备也得有个人引见才行。”
――――――
次日清晨,徐州府衙。
6仁被糜竺引着步入大厅,才刚一进去6仁就有点傻眼了。因为此刻刘备在主席正坐,关羽、张飞侍立在刘备的身后,而徐州的官员则分坐两侧……看这架势应该是诸候之间正式会见使节的场面,不由得心中哑然,因为6仁现在并不能算是曹操派来的使节,刘备摆出这场面就有那么点不太合适了。
不过现在这情况说也说不清,6仁也只能将错就错,扮演一下曹操派来的使节再说。好在现在的6仁也已经经历过几次大场面,而且事先就有了心理准备,行为举止也不会失礼。
向刘备施过礼之后,刘备问道:“6先生身为曹将军帐下使节,来徐州何干?”
“特来徐州向刘使君购粮。”
“购粮!?”
此言一出,大厅中顿时便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而且很快就有人站了出来道:“旧日里曹孟德仅为私仇便攻伐徐州,屠戮百姓,今日里却来我徐州购求粮草?想曹孟德如此暴虐无道,徜若彼取徐州之粮得喘息之机,难保日后不会再犯我徐州,是以为养虎为患之举也!主公明见,愚以为断不可应承于曹孟德。”曹操与徐州目前是敌对关系,说话自然不用那么客气。
此议的附合者大有人在,而刘备也不住点头,望向6仁的目光就不怎么友善了。
6仁低下头去,撇了撇嘴又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行!真没想到会碰上这种情况!我说糜竺你也是,你让我和刘备在私底下见个面不就行了吗?干嘛要搞出这么个场面来?如果只是和刘备在私底下见个面,有些话我还好说出口,可现在这样……”
举目望去,6仁一眼就望到了张飞。而张飞此刻是咬牙切齿,瞪圆了一双环眼望定6仁――一年前6仁趁张飞一不留神的功夫就逃之夭夭,张飞可还记得清清楚楚。现在见了6仁,虽说谈不上“仇人见面份外眼红”,可是依张飞那火暴的脾气,在这种场合下还得就这么强忍着,张飞要是还能好说话就怪了。
又不知是谁阴阳怪气的低声道:“这个6仁本为徐州之人,与曹孟德屠戮徐州之时不思徐州之仇,反投奔曹孟德为吏。今时今日,他居然还有脸来此为使?真是笑话。”声音不大,但刚刚好能让大厅中的人都听见,就是这怪腔怪调的声音让人无法分辩是谁。
大厅中一阵哄笑,众多鄙夷的目光也投向了6仁。刘备见状皱了皱眉头,略一举臂止住了大厅中的议论声。刚想说话,大厅中却传来了一阵阵的冷笑,而出冷笑的人竟是6仁!
众皆愕然,6仁则在冷笑中暗自心道:“妈的,这是你们这些欺软怕硬的混蛋逼我的!本来今天是有事求人,乱七八糟的话我不想说得太过份,但是现在看来是不开骂不行!诸葛亮以后去东吴的时候能舌战江东群儒,老子今天在这里也就能先来个大骂徐州众官!反正词儿我事先也准备了不少,真斗起嘴来ho怕ho啊!?再说照现在这情况,低声下气的求人肯定不会有什么效果求不来粮,破口大骂上一番可能还会有转机,实在不行骂上这帮混蛋一番咱心里也痛快!!”
一念至此,6仁忽然放声大笑。而他这一放声大笑,反到把厅中众人给笑了个不知所措。大笑过后,6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冷眼环视了一圈四周,知道自己暂时的镇住了场面,接下来就该开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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