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变突生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阴冷空寂的大帐里只有水月沉默着倦缩在角落里。她宛若一个孤独幽魂般一动不动的坐着,让夜的寒气将她全身紧紧包裹,她似乎连呼吸都冻结了,眼里空洞的如一汪死潭,什么也没有。
白衣水月曾说过,她的这一世里会得到幸福,可是,她除了痛苦和无助外什么也感觉不到。唇边轻轻扬起嘲讽的笑容,这抹笑容在唇角越来越大,以至于变成一种尽乎于疯狂的大笑,她笑着,笑着,干涸的眼里什么也流不出来。
无尽的黑暗中忽得亮起一盏烛光,那抹光亮摇曳着在她面前停下,昏黄的光线中,黑衣捧着一碗香气四溢的肉汤在她面前蹲下,透过那冷幽的光细细打量着她,黑衣的眼睛在烛火中跳跃着,放大的黑瞳里是她惨淡苍白的脸。
“听说你不吃东西?”他凑在她的耳边,湿热的呼吸淡淡扫过她冷入骨髓的脸,缓缓说道:“你还不能死,你要活着,否则,我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非常温柔的将碗放在唇边试了试温度,然后在她唇边停住。
水月仍是没动,只是那碗肉汤在靠近她唇齿时往后退了退,垂下了眼帘。
“不吃?”黑衣的语气带着一丝恼怒,随即又隐忍下来,他看着她,忽得一笑:“三皇子可是再三咛嘱过,要完好无损将你带给他,这可是他杀掉拓拔寒应得的报酬。否则,我又怎会开罪那好色成性的阿骨朵!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再要固执下去,阿骨朵若要对你做些什么,我便不管了!”
他的话起了一定的作用,水月抬起脸静静的看他。只是那双眸子里却没有什么恐惧,清浅的让人看不出情绪。“你是轩辕人氏吧?”她轻轻的说着,仿佛根本没将黑衣恐吓的话放在心上,依然红肿的眼睛平静无波,悲喜皆无:“无论你们是出于怎样的目的要这么做,我只想告诉你,若是想用我来左右什么人的话就大错特错了,在这个世界里,除了拓拔寒那个笨蛋,再不会有人会拿江山与权力来换取一个女人。”
黑衣无所谓的轻笑,精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戾色,他站起身来,负手冷哼道:“一个女人也许不行,要是再加上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会多些把握?你说那两个男人要是知道了会怎样?真是期待啊!我都迫不及待想看这出好戏了。”
看她终于在自己面前变了神色,黑衣不由得大笑起来。还有谁比自己的主子更了解那两个骄傲自负的男子呢?他们的计划如此完美,谁说女人没什么作用?若是没有水月,也许他们会等待的更久。
黑衣的笑容还来不及扩散,漆黑的夜色中就如流星划过,星星点点的红光由远及近,在他还未回过神时便落入营地之中。大帐外顿时响起惊慌失措的喊叫声,蒙族士兵来回奔跑着,战马嘶鸣。他面色一沉,刚想出去看看到底出了何事,就听见身后水月凄美的笑声。
“呵呵,真可惜坏了大人的美梦,水月真是罪过啊!”她扬起脸,原本黯淡的眸子里忽得燃起奇异的光彩,绝美的容颜在时明时暗的光线中更加散出一种妖娆的艳丽,她叹息着,苍白的面容上是明亮的笑容:“月氐的将士终于动手了,他们怎可能放过杀害太子的凶手?大人不出去看看么?什么叫漫天火海!这样的人间奇景并不是随时都可能看到的。”
“你说什么?”由于愤怒,黑衣的手隐隐着抖,他一把拽起仿佛没有重量的水月,那单薄冰冷的身体在他手中如一片枯萎的落叶。水月的眼里闪过一丝怜悯,幽幽道:“我不是早就说过吗?这里,是我们共同的坟墓!”
连拖带拽将她带出大帐,黑衣顿时被眼前的景像惊得目瞪口呆。从黑幕般的天际无端落下无数的火箭,而随着火箭砸在地上的是一个个粗重的木桶,那桶一落到地上便将里面的黑泥飞溅起来,一旦沾上火星便成燎原的火势。旦凡被黑泥沾在身上,那如魔鬼的火焰就宛若长了眼睛,只要风轻轻一带,便如附骨之蛆,只能死亡。
凄厉的惨嚎此起彼伏,雄雄燃烧的大火把天空映成了血红色,黑衣呆滞的望着这人间炼狱般的景像,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阿骨朵狂怒的大吼声暂时压制住了所有人的恐慌,黑衣眉角一挑便带着水月往栓马的马圈旁掠去。
“所有人往大黑河方向退!”阿骨朵也不愧是草原名将,他高举着明晃晃的弯刀,骑在一匹通体如墨的高头大马上大声喊道:“盾手在前,野狼军分两侧突袭敌军背后,其余的人跟着前方旗手的方向退!”他回头时正好看到黑衣扯着水月,眼中怒气闪烁,一夹马腹便奔了过来。
“把这该死的女人看好了,本将军不会轻意放过她,我要让她付出代价,付出代价!”他的眼里是狂风暴雨般的愤怒,尽乎扭曲的大脸抽搐着,他恶狠狠的瞪着黑衣怀中娇美自若的水月,这女人越是淡然无波,他胸中的戾气就越抑制不住。
黑衣眼中寒光熠熠,他只怕阿骨朵狂怒之下一刀要了这女子的性命!他扯着她,目光中全是警惕。
“大帅,大帅,不好了!”从火海中冲出满脸黑灰的兵卒,他跌跌撞撞奔到阿骨朵跟前,眼里的仓皇和绝望让阿骨朵心中一跳:“是,是轩辕,轩辕军队!从,从大黑河那边,过来了,大帅,是,是明黄旗帜,是,是轩辕太子的人马!”
阿骨朵扬起马蹄便将这士兵掀翻在地上,咬牙怒道:“难道没与轩辕交过手么?慌什么?没出息的东西,我阿骨朵身边没有这样的窝囊废!野狼军何在,还不立即集合人马随本帅冲过去。”
水月似乎对身处这样的危险毫不在意,她被黑衣死死抓在手心,幽深的目光却落在这漫天的火海中,她痴痴的往前踏出一步,就听见黑衣冷冷的声音传入耳膜:“不想死的话乖乖跟在我身后,你若是认为轩辕太子能救你出去就大错特错了,到了今天的地步,就拼个鱼死网破。”
仿佛没有听到黑衣的话,水月唇边溢出淡淡的冷笑,她幽幽瞥了眼黑衣,眸子里是让人心跳的精光:“大人还是自求多福吧,我们,都走不了了。”吃吃的呓语声如幽魂样的飘散在黑衣耳边,让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阿骨朵领着野狼军在前面狂奔,黑衣与水月共乘一骑紧随其后。到处都是一片火海,到处都是惨叫。右边的人马似乎燥动起来,水月只觉心中划过一丝异样,沉静的眸子缓缓往右侧扫去。
不断奔驰的骑兵就如尾相顾的长龙,但在这条龙的右腰间却宛如被人模插了一把利刃,隐约间只看到金色的光芒闪烁,不断有被挑起的蒙族士兵惨叫着飞上半空,绚烂的金枪就如死神勾魂夺魄的神钩,金光过处——无人幸免!
水月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诡异而又柔美的笑容,她无限神往的远眺那银白凛冽的身影,半张的口中却再叫不出那个人的名字。
黑衣似乎也觉出一丝异样,他下意识搂紧面前的水月,神情中多了一份凝重。
金色的枪影越来越近,一条灵巧如蛇的软鞭毫无生息抽在黑衣所骑的马前,战马受惊猛得人立起来,黑衣怀中搂着水月无法控制惊慌失措的战马,无奈中只得提起一口气抱起水月往一旁掠去。
双脚还未落地,如影跟随的长鞭带着可以撕裂空间的劲气让黑衣再也避无可避,只听‘嘶啦’一声碎响,他的大腿上立即被扯开硕大的血痕,皮开肉见。
水月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往地上摔去,落地时的剧痛竟没有让她有丝毫的异样,她有些茫然的支起大半个身体,漆黑的瞳仁里跳跃着不知名的精光:来了,终于来了!只是,这颗支离破碎的心还能去怎样面对你?子尧,你是我最爱的人——还是,我最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