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乐哭累了，没力气再嚎，脑袋埋在两腿之间，浑浑噩噩。
“不哭了？”

一个刺耳的声音响起，姜乐一怔，抬起泪水朦胧的眼睛，映入眼中的是一个长相丑陋，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的青年。

“我说乐乐，咱俩玩这么久，我可头一回见到你哭。”青年龇牙笑道。

“老怪？！”姜乐连忙抹掉眼里的泪水，尴尬笑道：“靠，眼睛进沙子了！”

“进沙子了啊？来，哥帮你吹吹！”老怪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扶起姜乐，扒拉开他的眼睛，用力吹了几下。

“好了好了，没事了！”姜乐精神一振，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你咋在这啊？”

“这不无聊嘛，就来找你玩玩。”老怪面露羞涩，一只眼睛不好意思的看着姜乐，另外一只眼睛快隐藏到太阳穴里去了！

没错，老怪是个散光眼，而且还散光的十分严重！

在这附近一片，你要问谁最出名，那无疑就是面前这位老怪，他的长相已经脱离了人正常的审美观，说白点，就是丑，还丑的很另类，首先是他的两只耳朵很尖，跟魔兽世界里面的精灵一样，其次是他的嘴唇很厚，还往外翻，再一个就是他那杀人不见血的散光眼，认识他的人甚至他的父母，都不敢面对面的跟他认真说上几句话！

老怪还有第二个特点，就是任性，从小到大，他不管做任何事，都是一根筋！

举个例子，老怪有一回在课堂上突然内急，跟老师报告要去上厕所，结果老师不肯，于是他就开始任性了。

“凭啥不让我去啊？”老怪用他经典的散光眼直勾勾的盯着老师。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去厕所抽烟，有本事，你在这里解决！”老师很严肃的说道。

“啥玩应？你说我骗你去厕所抽烟？”老怪趁着脖子，傻乎乎说道。

老师刚一点头，老怪二话不说就脱了裤子，在全部五十几号，有男有女的同学注视中，迈着小碎步，淡定的走到垃圾桶边上，一屁墩儿坐上来，紧接着就传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老怪用行动，狠狠的打了老师一记耳光，啪啪作响，姜乐至今还记得那女老师的表情，先是吃惊，又是尴尬，最后化为羞怒，直接打电话把老怪的父母喊来，拉着老怪去了一趟精神病医院。

当然，老怪只是他的称呼，他的本名叫柯镇北，因为和射雕英雄传里“江南七怪”之首的柯镇恶只有一字之差，所有姜乐一众小伙伴就给他起了柯老怪这个外号。

“玩啥啊…”姜乐不敢和老怪直视太久，只好假装看风景，把头转向别处。

“唰！”

老怪闪身挡在姜乐面前，紧紧盯着他说道：“昨晚你和隆隆是不是去足道了？”

“没有，你别听人家乱说…！”姜乐情绪不高，随口糊弄道。

“你有，你和隆隆一起去了！”老怪坚持道。

“真没有，不骗你。”姜乐回道。

“我说有，就是有！”

“那好吧，有又咋样？”

“你们去足道居然不带上我？！”老怪惊呼，引来不少路人侧目，搞得姜乐立马垂下头，感觉特别丢人。

“你别说了，成不？”

“是不是兄弟？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我不管，你今天要带我去足道！”老怪开始任性了。

“那足道的小姐长得像韩红啊！”姜乐又有点想哭了。

“反正我就要去…！”

“辛巴，你他妈还愣着干啥，咬他啊！！”姜乐咬牙切齿道。

“汪汪！”辛巴昂起脑袋冲老怪叫了两声。

“哎呀我去，你敢吼我？！”

老怪刚一低头，辛巴顿时吓得倒退了几步，随即很没良心的抽动着四个狗蹄，转眼消失在巷口……

另一头，姜乐家里。

姜乐出门以后，姜东就一直坐在椅子上喝闷酒，一瓶牛栏山没几下就已经见底了，但他好像越喝越来劲，苦着一张脸，不停的倒酒。

“哥，少喝点。”国叔安静的坐在一边劝道。

姜东沉默无言。

“你和乐乐的事，我多少也知道点，哎，这孩子确实苦，为了替你还债，三年以来，天天早出晚归…”

“父债子还，有错吗？”姜东扫了国叔一眼，语气颇为淡定，继续说道：“我是他爸，我生他养他，现在他大了，就有这个责任和义务！”

“话是这么讲没错，但他不还是个孩子么？”国叔叹了口气，搓了搓手，给自己和姜东续上白酒，同时又说道：“我是你家的租客，这几年我一直住在你房间里，刚住进来的时候，有一回半夜，我看见乐乐浑身是血的回来！他被人砍了三刀，连路都走不稳！吓得我啊，赶紧送他去医院，结果他偏不，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听到儿子被人砍，既然再冷血的姜东也不由心生怒气。

“因为他没钱，去不起医院，还让我弄点纱布给他包扎就好了！”国叔苦笑摇头，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一天到晚就他妈知道在外面瞎嘚瑟，能不被人砍吗？！！”姜东气呼呼的骂了一句。

“乐乐不是一个爱惹事的人，他一直跟一个叫诚哥的人玩，平日里就帮人摆平点事，赚点外快，那天被砍，就是因为他帮人平事惹出来的矛盾，让人可笑的是，他当时兜里就有讨债回来的三万块，可他宁愿疼死，也不愿意花这一分钱，他说这是他老大的，他不能用，哎，最后没办法，我掏钱送他去了医院。”

“谢谢！”姜东眼眶湿润，直视着国叔双手捧起酒杯，一口干了！

“呵呵，这有啥好谢的，举手之劳而已！哥，我说这些话没别的意思，只希望你能理解下乐乐，你欠的赌债，全是他拼命才还上的，你说你要还去赌，那还是个大老爷们吗？”

“我是个失败者。”姜东答非所问。

国叔摇头，继续引导道：“在乐乐眼里，你是不是失败者不重要，他也从来不会因为你给不了什么怪你，只要你吃好喝好，身体健康，就够了！”

姜东失神的看着手里的酒杯，听了国叔的一番话，内心深处原本早就死了的心，燃起了一丝希望。

“人呐，在二十岁以前，活的是自己，在二十岁以后，活的是家人，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活着的是什么？不就是儿女么？别到老了，要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活了几十年，居然连一丁点可以回忆，甚至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那真的太可悲了！”

国叔起身，拍了拍姜东的肩膀，转身回屋。

……

“隆隆，有活儿，整不整？！”姜乐和老怪正蹲在马路牙子上，一边看着过往的美女流口水，一边给隆隆打电话。

“你个坑爹货，咋滴，又要摇人是不？”隆隆正在工地干活，因为家庭负担重，他同时干两份活，白天在工地，晚上出去找活儿。

“不摇人，你来就成了。”

“就咱两？”

“隆隆你个傻逼来不来，不来我们自己去足道了！”老怪抢过电话，吼完就直接挂断，还得意洋洋的对姜乐说：“你信不信，不出十分钟，隆隆肯定过来！”

“不信！”姜乐摇头。

“呵呵，赌多少钱？”

“一千！”

“好，输了不给钱是狗篮子！”老怪大乐，他实在太了解隆隆这个人了，有便宜他绝对要占！

“我没和隆隆说地址呢。”姜乐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老怪脸上的笑容凝固，随即掏出白沙烟，抽出一根，点头哈腰，无比恭敬递给姜乐，并且喊道：“哥，抽根烟吧…”

“不抽不抽，你给钱就好了。”姜乐伸出手掌，龇牙笑道：“不给是狗篮子昂！”

“隆隆，你个王八蛋！！”老怪仰着头，面露悲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