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有志觉得自己这个村官实在是没什么当头了，不仅亏了自己，更是愧对这些乡里乡亲的，于是就向周支书提出辞职。周支书也觉得自己请辛有志出山，不仅没起到预见的效果，还误了人家一个人，很对不起辛有志，心里总有一种愧疚感，只好同意了。
很多人都说，无官一身轻啊，可是辛有志却觉得没事做很无聊。辛有志现在是一个光杆司令，他现在也很少和村里的年轻人瞎聊什么了，而经常有事没事就去转山头——知道的，理解的，说他是在思考问题；不知道的，不理解的，还以为他受不了官场的失落呢。

怎么办呢？辛有志开始为自己思考出路了。思前想后，辛有志决定跟着一个小学同学叫赵立洋的，到大城市打工去。

赵立洋在辛有志读初二初三的时候，就多次邀请过辛有志喝酒，还劝辛有志也和自己一起外出打工挣钱，因为赵立洋觉得呆在农村就是没有出息，考起了学校也未必就有好好。就在辛有志随后还当了几个月的山沟村的村主任后，听了辛有志的一些述苦，赵立洋也多次劝他摔了挑子，跟自己走，因为他觉得这个村主任的差事拿钱不多，干的事情还不少，一天忙到晚的，还不能很好地照顾家里，经常还得去解决一些婆婆妈妈鸡毛蒜皮的事情，烦都烦死了。

但是辛有志觉得自己不仅现在“职务”在身，而且是全村人的希望，如果自己一走了之，不仅对不起大伙儿的一片热情，还对不起周支书的一片苦心，所以就没去。现在不正好出去吗？养羊的门路没有了，还帮人家撑了几十万的贷款，呆在山沟村也不自在。于是，辛有志思前想后，就和龙翠菊商量了一下，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出，到省城去找赵立洋，找点净钱用用。龙翠菊本来要去的，只是因为有了身孕，出门不方便，就只好呆在家里干些农活什么的。

来到省城锦江大城市，辛有志一没有手艺，二没有文凭，赵立洋先陪辛有志到人才交流市场去碰碰运气，结果等了两三天，还是没人请，最后还是只好到建筑工地跟赵立洋一起去打小工，下苦力——帮着大工们递递砖，拌拌水泥和和砂浆什么的，一天二十块钱，一月一结。这比起在家里干农活，累一天，辛有志觉得还是要划算得多。

在建筑工地干活，就一个字——累。第一天干下来，辛有志就累得倒在床上不想起来。赵立洋倒好，自己当了一个小小的包工头，管着十几二十个人。赵；立洋自己不干活也照样能拿钱，如果他高兴了也干一点什么活的话，还是拿双倍的，于是赵立洋就经常，可以说几乎天天都是邀约几个同事一起出去喝夜啤酒什么的。这次辛有志才来，于是赵立洋就特别邀请辛有志出去喝夜啤酒，还特别强调今晚是他给辛有志办招待，可是辛有志确实累惨了，就怎么也不愿出去。赵立洋没办法，就只好随了辛有志，并决定明天给他安排一个更轻松的活干。

一连几晚上，赵立洋他们一伙人都要出去喝夜啤酒。辛有志就纳闷了，赵立洋也是打小工的，每天二十五块钱的工钱，比自己仅仅高五块钱，就算他是小包工头，一个月也只有几百块的收入，两项加起来也不过一千多块，他们居然天天出去喝夜啤酒，有时他们还要到ok厅去吼几嗓子——据说他们偶尔还出去找小姐什么的，赵立洋这么整居然还是有钱得很的样子，烟也抽得很高档，每天中午还是一份回锅肉整起，而且还是单炒的。他哪来这么的钱？还有，赵立洋每个月都按时寄钱回家给他老妈，少则六七百，多则一千，在山沟村里可是阔气的了。辛有志真的被他们这种“花天酒地”的生活方式给搞糊涂了。

有天夜里，辛有志半夜起来解手，就现一个小工在库房边鬼鬼祟祟地。他走过去一看，只见那个人在把一些“扣件”穿在自己的皮带上，扎扎实实地围了一圈，着实有二三十个之多。穿好这些扣件后，这个小工理了理衣服，就若无其事地朝大门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辛有志就把赵立洋拉到一边，问他：“赵立洋，你晓不晓得这些人偷扣件干嘛？我都看见好几个人都在干，你察觉没有？”

“当然是拿到废品收购店去卖——还能做什么？你不要大惊小怪的，更不要东说西说的哈。”赵立洋不屑一顾地答道，还对辛有志进行了一番叮嘱。

“我晓得，这种事，我是不会乱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真能卖好多钱一斤？”辛有志问道。

“不是论斤数，是论个数——他们去卖一般是四块钱一个。”赵立洋说道。

“哦呀，他们一晚上就要整一两百哪，难怪你们天天喝夜啤酒，个个都派呢，就跟大款一样，都抽红塔山——”辛有志羡慕地说道。

“今晚一起出去，怎么样？饿死胆小的，胀死胆大的——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怕个铲铲。”赵立洋对辛有志说道。

辛有志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因为在钱的面前，就不要提什么品德与道德了，有几个人穷鬼在白花花的银子前，敢昂挺胸的？何况辛有志也确实需要钱，因为龙翠菊生娃娃要用钱，给娃娃做满月酒更要钱，自己前几年挣的钱，早就没多少家底了。

当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辛有志和赵立洋早早地吃完了晚饭，就等着天黑。辛有志已经观察了好几遍了：那些扣件堆在什么地方，人追起来了怎么跑，自己卖了钱是不是也去喝夜啤酒，什么加什么，等等的一连串的问题。

天终于黑了下来。辛有志就和几个工友一起到材料库边提了几串扣件到寝室。大家心照不宣地忙着把扣件穿在皮带上，然后扣好皮带，整理整理了衣服，表面上看去，也没什么异样，大家就若无其事地朝工地的大门走去。

“喂，你们几个等一下。”一个十分洪亮的声音从门卫室里传了出来。

“啥子事？小声点要得不？吼啥子吼，我们这些人胆子小哈，不要把歌们几个的魂都吓飞了。”赵立洋和几个老手不慌不忙地问道。

“杨老头，你伸手碰碰看，要仔细检查检查哈，这是公司的统一要求。”一个领导模样的人坐在门卫室里，对守门的杨老头说道。

杨老头心里暗暗地想，妈的，你这个龟儿子整我嗦，让老子去搜这些人，搜出东西来，老子不就得罪人；搜不出东西来，公司就怪老子没有恪守职责，整得老子是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

但是，人家毕竟是领导，官大一级压死人，自己不执行领导的安排，是要被炒鱿鱼的。于是，老杨头只好一个一个地去摸这些人的腰杆，但他也聪明，手碰得老高地，就是不碰栓皮带一圈的地方。

杨老头第一个就打算碰赵立洋，并笑嘻嘻地对赵立洋说：“洋哥，这是领导的安排，我得执行哈，你们就别怪罪我了，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赵立洋很镇定，对老杨说：“没事，只要不喊老子脱裤子，随便你搜——注意哈，轻点点，老子怕痒痒。”

杨老头看似很认真地摸了赵立洋的腰一圈，然后对那位领导汇报说：“没感觉到有东西，应该没问题——要不你来亲自看看。”

“没有就没有，你先走。”那位领导对赵立洋说道。

“那我就出去转耍去了。”赵立洋十分镇定地走了。

“下一个，接到来。”那位领导和杨老头几乎同时命令道。

于是，大家就主动排成一排，让杨老头摸腰杆。一个接一个，都被老杨摸了，也没什么现。辛有志正暗自高兴。

“最后一个，等一下。”那位领导终于站了起来，朝辛有志走来。辛有志顿时感觉情况不妙，头上的汗粒不由自主地就流了下来。

“你这是什么？腰杆硬是硬呢，把衣服捞开，我看看到底是什么。”领导一把抓住辛有志的腰问道。

“没，没，什么——”辛有志吞吞吐吐地答道，使劲捂住自己的衣服。

“没什么？你这一圈怕有还几十个呕。”领导诡笑着说道。

“硬是有货，跟先前那几个的感觉明显就不同，一摸就晓得。”杨老头也摸了一把辛有志的腰，说道。

“你是上派出所呢，还是按公司的规定办？我这个人好说话，给你个机会，自己说——”领导不客气地问辛有志道。

“乌经理，他初来乍到，不懂事，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嘛，这是我介绍来的，我保证他以后再也不敢了。”赵立洋突然从外面汗流浃背地跑过来央求那位领导说。看样子，赵立洋是把货已经处理好了，才慌忙跑回来的。

“那哪行。我们工地上的扣件都丢了接近几千到上万个了。上面都火了，我怎么向公司交差？你说得撇托。”乌经理厉声说道。

“他确实是才来的，上班还不到一个星期。往天晚上他没出过门，真的，乌经理。这次可能是手爪爪痒，缺钱花——唉，小伙子，缺钱嘛，可以跟公司借嘛，咋这样整呢，要不得哈，今后注意点，有错就改，别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了，你这不是为难领导吗？尽给我们乌经理出些难题。”守门的老杨头也帮辛有志求情，还故意板着脸教训了辛有志几句。

“算了，大家出来都不容易，今后别这样整就是了。”

“这个小辛才来，老实人，干活很卖力，放他一马。”

“第一次，就原谅他算了，哪个不犯错误。”

“针过得，线过得，莫那么较真——”

……

一些看热闹的工友都纷纷帮辛有志求情道。

“乌经理，我真的是第一次，原谅我嘛，我是一时糊涂。今后再也不敢了。”辛有志也不得不给乌经理下话了——毕竟，弄到派出所去，人就丢得更大了。

“好嘛，这次就从轻处罚，按一个十块钱算。”乌经理让步道。

“好，好，我同意，他是我的老乡，我先帮他垫起这些罚款。”赵立洋赶忙打圆场道。

“解下来数。”老杨头说道。

辛有志只好当着大家的面解开了皮带，把长裤放了下来。

“二十五个。”杨老头几下就数完了。

“二百五啊——”乌经理说道。

“来，来，来，我先垫起。”赵立洋立即递了三百元过去给乌经理。

“我没带零钱，明天找给你。”乌经理扬着钱，对赵立洋说道。

“算了，算了，感谢领导谅解，剩下的算烟钱——我请客。”赵立洋陪着笑对乌经理说道。

“今晚要是想不通，明天你就不要来上班了，一个小伙子，咋会偷偷摸摸的。”乌经理对辛有志威胁道。

当天夜里，辛有志睡在床上辗转难眠，委屈得只想哭。

“快睡，辛娃，没事的，明天又去上班就是了，别管那个龟儿子说的，他说的顶屁用。”赵立洋劝辛有志道。

“妈妈的，老子硬是运气孬——第一次干这种事，居然就被那个虾子逮着了，好倒霉哦。”辛有志愤愤不平地说道。

“这有啥子，这些项目经理些，就靠这一手薅点闲钱用。别理他，就当给他妈抓药了。”赵立洋说道。

“真是丢人，***这回丢大了，都丢到省城来了。”辛有志懊悔地说道。

“这有啥，在这个工地上的，哪个不捞点外水，光靠那点死工资，做一年也挣不了几个钱，这叫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赵立洋说道。

“还是老杨头人不错，有点良心——”辛有志怀着几分感激的心情说道。

“铲铲，大家都一个模样——我们每个月还不是要给他一两百块钱花花。你以为他是在帮你嗦，他也是在帮他自己，把他供出来，他娃更惨。”赵立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