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饮酒作诗
后腿肉共有两条,原本武士寻思着,图鲁一条,首领一条,正好合适,但现在一条后腿肉给战柯矣夺了去,只剩下了一条,这到底该怎么分,成了一道难题。
几个武士心底一琢磨,决定就按照首领的吩咐来办好了,首领说奉上最美味的虎肉,那就奉上最美味的虎肉。
决定了之后,几人也不再犹豫,从大鼎中捞出了另一块大腿肉,放入大簋中盛好,由一个武士高举着,再次端到了曾平的面前,武士跪下身去,把大簋恭恭敬敬的放在了对方面前的案几之上。
放下大簋之后,这位武士偷偷瞥了座上的首领一眼,见首领脸上并没有动怒之色,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看到武士们又开始在大鼎中捞肉,奚昭沉着脸发话道:“吾近日偶然风寒,吃不了太多,你们给我端上那块虎头,其余的你们平分给座中诸位头领就是。”
听了他的这番话,又联想起刚才战柯矣在大帐中说的关于虎头的话,座中的诸人脸上都浮现出几丝古怪之色。
不久之后,大帐中的人,都分得了一份虎肉,其余剩下的残羹汤水,又分给了帐外的勇士。
众人品尝着虎肉,喝着美酒,觥筹交错,大帐中的气氛又变得热闹起来。美味当前,大家都不约而同仿佛故意忘记了曾平这个假冒图鲁的身份。
曾平也没有跟对方客气,这只老虎本就是他打死的,馋涎欲滴之下抓过那炖的烂熟的后腿肉大啃大嚼,这可是真正的老虎肉,在后世老虎已是濒临灭绝的珍稀保护动物,有钱也吃不到的美味,没想到在这里可以肆意品尝。
吃喝了一阵,待大帐侍者重新斟满了酒之后,曾平端着酒爵从席位上站了起来,看着四下有点惊愕的诸人,大声举杯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千金散尽还复来,多谢首领今日赐宴,我敬首领及诸位好汉一杯!”
大帐中的人本来都在各自吃喝,已经快要把他这个图鲁给忘记了,但没想到,这个时候他来了这么一出,向众人敬酒。
今朝有酒今朝醉?千金散尽还复来?说的好!
大帐中的人虽然看不起这个冒牌的图鲁,但却觉得他这句说的当真好,直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
那首领奚昭微微一愕之后,回过神来,情不自禁拍案赞了一声,道:“好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千金散尽还复来!图鲁敬酒,我等又怎敢不饮,来,诸位干了这杯!”
说罢他带头起身,端起案几上的酒爵,一仰脖,一饮而尽。
首领都带头干了,大帐中的其他人又怎能不给面子?虽然对曾平这假冒的图鲁不感冒,但对于他敬酒说的那句话,却没人不欣赏的,即使看在这句话上,众人也得干一杯啊。
当即大帐中的人也都纷纷起身,端起酒爵,一饮而尽。
众人放下酒杯,落座之后,大帐侍者抱着酒坛,重新上来给诸人把酒爵满上。
曾平没有坐下,直接端起侍者刚斟满的酒爵,再次举杯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来,我再敬首领及诸位好汉一杯!”
说罢当先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大家看着他,一时愣住,暗道这位图鲁该不是喝醉了吧?
不过众人细细思索一下他刚才敬酒的句子,一个个又都不禁有些痴迷了。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短短的句子,似乎寓意无穷啊。这些山中蒙民何曾听过这等琅琅上口的词句,一时都不觉沉浸其中。
“好一个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坐在主位上的奚昭第一个拍掌叫好,再次举爵站起身来,道:“图鲁说的好啊,想不到图鲁文武双全,我奚昭佩服!图鲁敬酒,我岂能不干!”
说着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的这话说的半真半假,主要还是看在都史及的面子上,要把这戏给继续演下去。
见到他都干了,大帐中的其他人又怎不会不给面子,何况虽然他们心里大多不认同,但曾平现在名义上还是图鲁,又哪有图鲁敬酒不喝的道理?
所以大帐中的诸人又都再次起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放下酒爵,重新落座,又有旁边的大帐侍者络绎上来,给众人重新斟满美酒。
这时就又听到一阵郎朗上口的词句吟哦出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才必有用,会须一饮三百杯!三百杯多了,我再敬首领和诸位第三杯!”
曾平再一次大声敬着酒,端着酒爵,朝向众人,再次一饮而尽,这才落座。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才必有用,会须一饮三百杯!
大帐中的人一时都听得呆了。这话说的多好,多么豪放,明明说到他们心底里去了,他们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若要他们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却又是万万办不到的。
现在他们有点明白过来了,原来这个冒牌图鲁,不是武勇过人,而是文辞过人啊!这也难怪,看对方单薄文弱之状,莫非他还真是一个读书的人?
在这个时候,能够读书识字的人,也很不简单啊!
首领奚昭也有些愣了,若他刚才赞许对方文武双全,十分佩服的话只是一句纯然客气的话,但现在却是有些真心佩服了,当然不是佩服对方的武勇,而是佩服对方腹中的文才。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好,图鲁说的好,我奚昭敢不奉陪!”说罢他再次起身,端着酒爵一饮而尽。
帐中其他人也都再次效法,端起酒爵一饮而尽。即使不是冲着对方冒牌图鲁的身份,就是冲着今天听到的这些华美的词句,他们也要干了这杯!
坐在曾平对面的奚貂月,听到对方说出的这些词句,心里也是震动不已,看向对方的目光中神色颇是复杂,暗叹对方不仅武勇,而且原来还是腹有诗书的学士,可惜就是太过于轻薄无行,唉……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曾平连敬众人三杯之后,就没再有什么动作,只是坐着独自吃喝。这让大帐中的一些人反倒有些失望起来,现在他们倒希望曾平再敬上几杯酒,好多听一些那华美动听的词句。
大帐中的这些人,大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草莽野人,就是奚貂月,也是如此,唯独一个稍稍能认字,有一些学问的,就只有坐在奚貂月下首的山寨巫祀索乃了。
正是有些学问,所以对曾平刚才敬酒时说出来的词句,他比众人体会的更深,心里也越加佩服。
他心里此刻已经打定主意,等酒宴过后,定要找到对方,把对方刚才酒席上说的那些话,都一一给记录下来,好生琢磨一番。
虎膳宴过后,曾平又回到了大寨后山孤峰上的木屋院舍。
第二天的时候,曾平发现自己的气力果然又恢复了一些,这让他心中暗喜的同时,又开始琢磨起来:莫非昨天大帐上奚貂月说的话是真的,自己气力消失,是因为被赤环蛇所伤的缘故,而不是被下了什么十香软筋散?若是这样,依照他们的说法,再有两三天的工夫,自己的气力也该恢复如初了。
这当然是他所希望的结果,但他心中仍有些疑虑,担心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对方图谋甚大,只是自己还没想到而已。
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先试探对方一番。若对方对自己当真没什么恶意,应该是会同意自己所请的。
想到这里,他叫来门外的守卫,让他们去叫都史及来,就说自己有事相商。
曾平是山寨的图鲁贵客,他的话守卫自然不敢不从,当即就分出一人,飞跑去禀报奚貂月。
不一会儿的工夫,都史及奚貂月就到了,在木屋院舍见到了曾平。
奚貂月来的时候,神情复杂,隐隐还带着些许激动,她以为曾平叫她来,大概就是关于上次自己邀请他加入山寨一事,对方已经有了决定。对方现在虽然是图鲁,但只是一个客人,若是正式加入山寨,自然就不同了。
他若是不同意,我该怎么办,继续说服他,还是让他走?
想到如今山寨中猛折一派,由于战柯矣的回山,更加声势壮大,奚貂月此刻的心,更是患得患失起来。
曾平根本没想到她此刻的心思,他这次叫对方来,是另外一件事。见到对方后,他开门见山的道:“都史及,承蒙山寨盛情款待,在下十分感谢。不过……”
听到他的语气不对,奚貂月的脸色就急了起来,情不自禁的止住了他的话,道:“难道你就不能再考虑一下吗?”
考虑一下什么?曾平狐疑的看了对方一眼,继续自顾自的道:“不过我出来已有多日,恐怕芸娘在家中担心,所以我想向都史及请个假,能否容我回去,看望一下芸娘?”
说完静静的看着对方,等着对方的答复。他这完全是一种试探之意,若是对方并没有恶意,想必不会阻拦自己,若是不是,那就肯定不会放自己下山了。
听他说的是这件事,奚貂月的脸色稍缓,瞥了对方一眼,心中暗道:他虽然轻薄无行,但对自家的小娘子,倒还是重情重义。
不过她又很快担心起来,担心对方就此一去不归,当下犹豫的看着对方,迟疑的道:“你,你说的这话可是当真,你要下山,当真只是去看望你家的小娘子,而不是别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