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哭嫁(一)
赵胜慢慢睁开眼睛,只见南宫鹤趴在圆桌上睡着了,便不想发出声音,把她惊醒了,就自个儿试着坐起来,下去找点水喝。
说也奇怪,此处并不是客栈,倒像是一户人家,而且并非中土汉人之家。赵胜细细回想,实在想不到自己是在哪里,只能记得当时大师兄说自己背叛师门,接着一急,便晕了过去。至于自己到底晕了多少天,赵胜更是说不出个数来。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觉伤势要好了一点,便下了床,轻轻地走到南宫鹤的身边。
烛光下,只见她紧紧地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晶莹剔透,水灵灵的——原来是眼角含着泪水。哎,她是因为我的伤势而哭泣的吧!赵胜轻轻地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蛋儿,接着俯身在她脸上一吻,又见她红唇微闭,便凑近了嘴巴,想要……
便在这时,南宫鹤缓缓睁开双眼,见赵胜如此,双颊飞上一朵红晕,佯嗔道:“你……你干嘛呢?”赵胜直起身子,面红耳赤,于此窘境,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南宫鹤见他羞赧,又见他醒了过来,便笑了出来,就扯开话题,柔声道:“胜儿,你怎么下来了啊?”赵胜低着头说道:“我……我下来……找水喝……”南宫鹤道:“我去拿。我先扶你回床上去。”说着,就扶着他,回到了床边。
赵胜复又躺在床上,便问道:“鹤姐姐,这儿是什么地方啊?”南宫鹤在窗户下的桌子上提了一个茶壶,又拿了一只茶杯过来,说道:“这里是陈师兄未过门妻子的家。”赵胜惊道:“陈师兄?是那位古剑派的陈少冲吗?”南宫鹤点了点头,已经倒了一杯茶在杯子里面,轻轻地吹着热气。赵胜又道:“那我们怎么会在他未过门妻子的家中?”
原来那晚,燕不追本是虚张声势,说什么附近是他们古剑派的地盘,这倒是不假。但他说什么有大批的古剑派弟子就在城中,这就是虚言了。随后他长啸一声,原意是扰乱众人心神,趁机带着赵胜、南宫鹤二人脱身逸去,孰料陈少冲当时正在筠连境内,听得燕不追一声长啸,自然奔来相见。幸好陈少冲聪慧颖悟,观察场中形势,又见燕不追连使眼色,便知道了他的用意,就虚张声势起来,说什么大批弟子随后就会赶到。那南宫正平信以为真,这才带着门人扬长而去。
而陈少冲在筠连,也并非巧合,他那未婚的妻子便是筠连的苗族姑娘。他于这几日倒是经常偷偷跑来私会未婚妻,那夜便碰巧听到了燕不追的啸声,这才赶来,解了三人之危。其后,赵胜晕厥,情急之下,燕不追便将他带到了陈少冲未婚妻的家中,替他疗伤,输入真气,为他护住心脉,这才保住了性命。
即便如此,赵胜也是昏迷了三日,直至今夜才悠悠醒来。三日之中,南宫鹤悉心照料,不分昼夜,这一日见他仍旧未曾醒转,便偷偷哭了一场,之后困倦极了,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直至赵胜在她脸上一吻,这才惊醒。
南宫鹤将他昏迷后的事情一一说给赵胜听了,但绝口不谈这几日自己所受的苦累,还有心中的担忧悲伤。赵胜又如何不知?便温言道:“鹤姐姐,谢谢你这些日子一直在照顾我。”南宫鹤低下头去,兀自吹着茶杯,茶面上荡起一阵阵的涟漪。只听她小声地说道:“我们之间又干嘛说那么多谢话呢。”
此言一出,赵胜心中甜蜜无比,怔怔地瞧着南宫鹤,眼神中充满着无数的爱怜、喜悦、激动。南宫鹤倒是被他瞧得不好意思了,便将茶杯凑到他的嘴巴前,说道:“喝吧,已经凉了。”赵胜却不张口,仍旧瞧着南宫鹤。南宫鹤问道:“怎么不喝啊?”赵胜脸上似笑非笑,只是闭口不语。南宫鹤疑惑地瞧着他,用眼神问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赵胜被他这么一问,嘴巴动了几下,但还是没有张嘴说话。其实他心中是在想:你用嘴巴喂我。可就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那杯茶就静止在了赵胜的嘴巴前。良久,茶水中已不再有热气冒出,显是已经凉透了。南宫鹤急道:“哎呀!茶水都凉了,都怪你,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不喝。”说着,就要把茶水倒掉。赵胜忙道:“不……不要倒掉……”南宫鹤柔声道:“冷了,喝下去会喝坏肚子的。”赵胜道:“那是你……你倒给我的……怎么能不喝……”南宫鹤笑道:“我再为你倒一杯呗。”赵胜摇头,南宫鹤道:“那你想怎么样呢?”
赵胜扭捏地说道:“鹤姐姐……你先把那水喝在嘴中……然后那水就会有温度了……再然后你……你就用嘴巴喂我……”说到最后,声音细弱蚊鸣。南宫鹤啐道:“原来你不喝水,是这个意思。”说到最后,语气渐转温柔。赵胜见她依旧捧着茶杯,一动不动的,便又道:“鹤姐姐……你……不答应呀?”
赵胜年龄较南宫鹤要小,按辈分上算,赵胜自然是要叫南宫鹤一声姐姐。而此刻他犹如一个孩童一般,撒娇使赖地求着一位大姐姐,但这两人又是情侣,是故此情此景,当真是别有一番风味情趣。
南宫鹤娇羞地低着头,不置可否。赵胜轻轻地又问一遍:“鹤姐姐……你不肯么?”其实南宫鹤如何不肯,只不过让她亲口说出答案来,始终难以做到。这时,赵胜情急生智,说道:“鹤姐姐……你要是不肯的话……我就……我就不喝水啦!我就渴死啦!”
南宫鹤心道:可不能因为自己的害羞而连累了胜儿的身子。便细声道:“我怎么……怎么会不肯呢?”说完,就轻轻地呷了一口茶。见此,赵胜眉开眼笑,瞧着南宫鹤,等她来喂自己。南宫鹤见他笑的这般开心,眉头一紧,似乎微微有气,可心中却也是欣喜激动。这可是自己的初吻哪。
不一会儿,南宫鹤就把嘴巴凑到了赵胜的唇前,赵胜睁着一双眼睛瞧着她。终究还是女人害羞地多些。南宫鹤嘴唇继续往前送去,可是眼睛就避开了赵胜的视线,看向圆桌上的蜡烛。而赵胜却还是看着她,看着她细长的睫毛,看着她明澈的双眼,看着她紧张、暗喜的脸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