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故地(三)
见此,赵胜不禁想到上一次还是箭门宗四人同行,而此时却只剩下自己一人,心中不免一阵感伤;但随即又想到身畔有深爱着自己的南宫鹤相陪,心中的不快便去了一大半。
只见那阿笑此刻正在对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英年男子侃侃而谈,丝毫没有注意到己方三人。燕不追摇头笑道:“这混小子真是口若悬河,整天说个不停。”只听得阿笑在说什么“霸三天”李子木如何如何了得,又说道“天下第一鞭”莫辞怎么怎么地英雄。
这时,赵胜忍不住插口道:“怎么把‘上青天’给忘了呢?”阿笑一面回过身子,一面说着:“这个自然是要说……”刚说到最后一个“说”,便看见了燕不追,就惊喜地叫道:“爹爹,是燕不追燕大侠啊!”
老店主便慌忙从内堂走出,躬身招待燕不追。那三十左右的英年男子听到“燕不追”三个字时,脸上微一变色。阿笑见了,就笑吟吟地说道:“客官,您今天运气可真好,能够亲眼见上燕大侠一面。”那男子喝了一口茶水,只是微微点点头,并不答话。
阿笑见他身前放着一柄宝剑,便认定他是江湖中人,既是江湖中人,又怎么会不仰慕燕不追?可谁知这客官倒是镇定如初,并没有丝毫激动神色,当下阿笑只是不解,回过头去望望燕不追,撇了撇嘴,意思是说这客官太不上路子了。
燕不追早就注意到了那柄放在男子身前的长剑,只觉得其中一股寒气隐隐透出,若有若无,时而强烈,又时而微弱;强烈时,堪比自己手中的这口铡妖宝刀,微弱时,如若寻常刀剑一般。燕不追颇感奇怪:难不成是这男子用自身的内劲真气控制着剑身中的寒气?复又仔细打量男子,见他太阳穴鼓起,显是内力高强;又见他平静如水,有种处变不惊临危不乱的镇定,正是高手所应具备的气质。
那男子察觉到燕不追正在打量自己,只是微微一笑,继续饮茶,并不理会。
这时,赵胜说道:“燕师叔,我有件事情想不通,想要请教你。”燕不追道:“你说。”赵胜先是望了南宫鹤一眼,这才说道:“我记得那‘铡妖’宝刀先是在邪神教长老薛灭门的手中,怎么后来却又到了鹤刀门?”说完,又看了南宫鹤一眼,深怕她会想起旧事,引起悲伤。南宫鹤明白赵胜的意思,便说道:“这件事情,我也想请教燕师叔的。我也一直不知道我义父是怎么得到那口宝刀的。”
燕不追沉吟一会,说道:“只怕是那邪神教故意将铡妖送给南宫老前辈的。”赵胜恍然大悟,说道:“哦!他是想挑起点苍派和鹤刀门之间的血杀!”燕不追摇摇头,道:“只怕没那么简单。”
赵胜听他如此说话,便又沉默思考了一会,这才说道:“他是想挑起点苍派和箭门宗之间的纷争!”燕不追点点头,又道:“不错,鹤刀门与箭门宗乃是世交,鹤刀门有难,箭门宗自然不会坐之不理。但是他们的目的恐怕还不仅如此。”赵胜一惊,问道:“他们还有其他的目的?”
燕不追回道:“点苍派之所以要得到铡妖,并不是因为铡妖本身,而是因为铡妖刀身内藏着的那柄宝剑,你们难道忘了那柄宝剑的是哪个门派的吗?”赵胜惊叫道:“是古剑派!他们是想挑拨古剑派和点苍派!”燕不追点头,脸色沉重。
这个时候,却见一个青年人孤身从路南边走来,正是那古剑派弟子陈少冲。陈少冲见到燕不追和赵胜、南宫鹤两人在一起,心下甚喜,忙走过来说道:“赵师弟,你安然无事,真是太好了!我真怕你出了什么事情呢。”陈少冲与赵胜相识之后,渐渐熟悉,便以师兄弟互称了。
赵胜见陈少冲身后还跟着一位身形矮小的老者,便问道:“那位老者是谁啊?”陈少冲一惊,回过头去,果见一个老者在他身后,颇感惊讶:怎么刚刚没有注意到他?但又见那老者一副寻常山夫老汉的打扮,也并不放在心上,就对赵胜说道:“可能是路过此地的老伯伯,我并不认识。”
那老者径自找了一张桌子坐了,要了一壶酒,自斟自酌,仿佛听不见众人的谈话,可能是个聋子,众人也不在意。
陈少冲陡然见到燕不追身旁的铡妖宝刀,登时满脸喜色,说道:“燕师叔,铡妖宝刀被你找到啦!这真是太好了!”燕不追却淡淡地说道:“只可惜取不出里面的‘斩首’。”陈少冲便道:“师叔,让我来试试!”说着就去取那宝刀,刚一拿到手中,便感觉丝丝寒气直渗入手心,不禁打了个寒噤。
燕不追笑道:“少冲,你可要小心了,功力尚浅的人,可会被这口宝刀反噬的。”此言一出,陈少冲顿时起了一股牛劲,手上不断地加力,真气源源不断地从掌心冒出,渗入刀内;便在此时,忽觉得刀身上传来一股大力,将自己的手掌震开,陈少冲大惊,连忙双手齐上。孰料铡妖宝刀如同活了一般,猛然挣脱了他的手掌,接着竟而向外飞出,正好插在了那名男子的身畔。
陈少冲初时还不明白为何铡妖宝刀的反噬之力竟会如此强大,待得此刻,便已经了然于胸,——是那男子隔空将铡妖吸了过去。
当局者尚且看出其中端倪,又更何况是旁观者呢?当下燕不追不动声色,只是说道:“兄台隔空吸物的本领好生了得。”
那男子头也不转,仍旧喝着茶水,冷冷地说道:“凡是天下宝刀,皆有灵性,各认其主。如若阁下无法控制这口宝刀,我劝你还是将其交出,免得埋没这世间罕有的利器。”
燕不追初时还不愿惹是生非,但此刻对方既已表明了夺刀之志,那也不能作之不理了,便回道:“哦,那阁下以为这口宝刀的真正主人应该是谁呢?”男子不答。燕不追又道:“难不成就是阁下,可是阁下用的可是剑。”
那男子年级虽说要比燕不追小,但瞧他神色举止,绝非易于之辈。燕不追摸不清其底细,倒也不敢提前动手前去抢刀,是以当下只用言语相激。而那男子却回道:“刀剑本乃一家,并无根本区别,都是用来竞技比武的利器,之间差距,全看仗剑持刀者的功力深厚。”
燕不追笑道:“这样说来,阁下是自持武功高出燕某甚多,可从燕某手中夺取那柄宝刀了?”那男子轻轻一笑,说道:“高是高,但是高出甚多,在下可就不敢当了。”
此言一出,早就暗下动怒的阿笑可就忍不住了,张口高声说道:“客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夺刀在先,此刻大言不惭,又侮辱燕大侠的武功,我们这小店可就容不下你了。”明摆着是在下逐客令。
男子却不生气,平静地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上青天’燕不追名动江湖,靠的是他的轻功,还有‘燕子镖’。但是他其他的武功可就差了一点。轻功,暗器,我比不过他,但比试其他的,我可就强过他了。”
那阿笑怎能相信?刚要出言讥讽他口出狂言,就又听男子说道:“你不相信么?”阿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觉得眼前寒光一闪,一柄耀眼夺目的长剑已然出鞘,却不是刺向自己,而是径直飞向了燕不追。而且那男子仍旧坐着。
以气御剑!燕不追心中刚闪过这四个字,那长剑就已经飞至身前一尺处,简直令人措不及防。但燕不追岂是泛泛之辈?只见他身子未动,仅靠脚尖点在地上的反弹之力,身子便已经脱离了长凳,疾速往后面跃去。
而那长剑的速度陡然间变快了一倍,紧逼燕不追的眉间。燕不追接连射出十滴水珠——那日赵胜在与成旭杰比试时,之所以能射出十滴水珠,便是燕不追教的他。此时燕不追射出的水珠分别飞向自己的左右胸口,双脚,双手,小腹,眉间,剩下来的两滴,却是在空中一个打弯,飞向了脚底下面。燕不追双脚一点,再加上水珠迸裂的冲力,兼之前八滴打在正面所施加的往后急冲的力道,燕不追的身子便往后上方升去。
可谁知那柄长剑忽然间伸长了三尺!本来长剑距离燕不追只不过一尺之距,此时燕不追往后疾退,便又远离了剑尖一尺有余,但那长剑仍旧刺进了他的胸口,幸好刺歪了寸许,这才没伤到心脏,保住了性命。
陈少冲赵胜三人于这电光火石之间,以他们的功力,又怎能出手相救燕不追?此刻见他受伤了,这才纷纷奔过去。陈少冲急忙点了燕不追胸口的大穴,护住了心脉。
阿笑万万想不到这男子只在一瞬之间就将自己崇拜的大侠燕不追刺伤了,可他却又不愿承认这个事实,便朝那男子说道:“你这位客官也真是狡猾,在兵器中做了手脚,让那长剑伸长,没听过,不算数,不能算你赢了!绝对不能算你赢了。”
那男子伸手在空中一招,那柄可以伸长的长剑已然回入鞘中,听阿笑这么说,只是冷笑一声。而燕不追却在那边断断续续说道:“你……你可是那伸合剑的……的主人尹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