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本无心
二弟受了母亲的影响,从小舞枪弄棍,在我的游说下入了明月宫,成了江湖人。那殷家的偌大家产必然就是我殷怜月一人的了。
殷家世代从商,到了父亲这一代,父亲却格外喜爱舞文弄墨,好歹祖传的家业尚在,不能亏空算是万幸了。母亲是长安歌jì,习得一身武艺,进了殷家大门之后,母亲的烈xìng好歹填了父亲的软弱。可我两兄弟躲不过家族的传承,从了怜月和怜花两个文雅的名号。那也不妨,父亲说,做商人得儒雅才能长久。
我偏不信他的话,他毕竟只把自己当一个读书人,而并非商人。
今rì是父亲的五十大寿,也是我接任掌柜的大rì子,二弟会回来,几个山头莽夫闲暇之余弄出个地盘,号称明月宫,没想到竟还存活了那么些年,他不过是那群莽夫麾下可有可无的一个差夫,我倒要看看他能带给我什么关于他所在江湖的要闻。
二十七八,这般年纪如他,无妻无妾,没儿没女,若不是我膝下一儿燕北,他恐是连殷家的大门都不敢回了。
来的人很多,每个人的笑脸对着的都是殷家门樘上挂着的大红sè寿字,而不是冲着父亲的年岁,他们,只是想沾得我长安殷家的彩头而已,至于是个什么噱头,都不重要。殷家能有如今这地位,靠的也当然不是只会琴棋书画的父亲,而是响彻长安街头巷尾百余年长安绸缎庄的名声。而今,算是落魄的了。可庆幸还有我殷怜月在,做了掌柜,势必让他们记住我的存在!
父亲将我举荐给到场的诸位客人,并嘱咐rì后对我多加关照,我看到有些人的脸上表露出的不屑,我知道,那人是来自洛阳的布商,在这一行,他的商行有声有sè,只是卖个名声而到访父亲的寿辰,可我知道,他的货全是我长安绸缎庄供的,赊下了不少的货款。下个月吧!下个月,我一定让你倾家荡产!
屋外有一阵喧哗,我猜的没错,是二弟回来了。这样有失体统高声叫嚷,难怪他这一生只能打打杀杀。
父亲母亲脸上有些许的难堪,书香门第竟然出了个这样的武夫,换做是谁,都会不快。
二弟带着十来号衣着褴褛的汉子闯了进来,贺礼送的上珍虎皮,说是自个儿上山打的,皮倒是好皮,只可惜有些坏了今rì的雅兴。他是越发不把自己当做正规家门里的子孙了。
他告诉父亲,他当上了明月宫的十二堂主,怜花这个名字太过女气,被他们的宫主换成了屠苏。我暗笑这个不入流的明月宫居然还弄出这么些个名堂来。我仅仅只是暗笑而已,放在父亲母亲眼里,却是伤了殷家的门风,居然连名号都给换了去,是完全没有规矩的举止。
母亲早年间在烟花之地往来如梭,不把身子当回事,患上了心痛病,我两兄弟刚出生那会儿还好,只是我娶了妻房生了孩儿之后,母亲的病便越发严重,每月都会疼痛难忍,可巧的是,就在那一晚,母亲因为心痛病发得及时而死去,原本与二弟一点瓜葛都没有,若不是我买通了那个算命先生,二弟就不会因此冠上一个不忠不孝之名。
我本无害他之心,可想到,这么大的家业到最后也得和他瓜分心中便不是滋味,只好让他彻底没有插手绸缎庄的机会罢了。
母亲入殓那rì,二弟比谁都难受,在这个家里,最疼他就是母亲,母亲去了,他便像被剜心一样痛苦。我几乎被他感动,所以在以后很多个年岁里我依旧把他当做自己唯一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