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的大海上，一望无边。
一艘灰黑小原船孤单地向前行驶着。

驾驶室内，张齐从似睡非睡的入梦状态醒来，只感到神清气爽，昨天的疲倦一扫而空。走到桌边看了下海图，家乡号以二十节的速度航行了六天，如今离海王领有五千多公里。固岛在西边，海王领在东南，现在他们的航向是东北方向。按照康先生提供的航线，他们还要继续行驶六千多公里，也就是七天左右。

“你刚才的状态倒是有点意思！”打坐入定的康先生睁开眼睛道。

“先生可知那种状态是什么？”张齐好奇问道。

康先生思考着道：“我没见过，有点类似于某种意境，怎么得来的？”

“在海王领航行时，太累了，然后就自然而然地进入了”张齐道：“什么是意境？”

康先生解释道：“意境玄之又玄，很难解释得清，使刀的刀客有刀的意境，用剑的剑客有剑之意境，高山有高山的意境，大海有大海的意境，能者若领悟了某种意境，无论是修炼还是对敌，都有益处，比如你领悟了一种拳法的意境，打出同样一招，威力要大上不少，而且破绽更少！”

张齐点点头，不由想到冬yīn九藏木牌，传递给他的应该也是一种意境，只是不知是冬之意境，还是生之意境，又或是九藏意境。

说话间，库大已准备好了饭菜，两人将就着吃了几口，味道太差，简直难以下咽。张齐不由怀念起陈江做的吃食。这次出行并没有带三个船员，一来不需要太多人，二来前途未卜，他不想让三人跟着倒霉。康先生一路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恶意，但小心点总没错。

康先生师傅要见他的原因，应该与感受自身意识本源有关，回顾与康先生见面的场景，只有那次知道张齐能感受本源时，才极为失态。张齐猜测，这件事可能对康先生，或他师傅极为重要。

吃过饭，辞过康先生，张齐躲进了房间开始修炼冬yīn九藏。

其实说修炼有点言过其实，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摸清楚后续的修炼方法，只是在入定时感受一番意境罢了。

“咚咚咚！！”

康先生敲着房门，喊道：“你要修炼到什么时候？”

张齐从入定中醒来，看着手上的木牌叹了口气，这段时间以来，木牌传来的意境越来越少。外面的康先生依然在喊，他在入梦状态时能驾驶原舰，修炼时睡着也能驾驶，一旦意识进入到识海感悟意境，与家乡号的联系就切断了，所以现在船是在海上飘着的。

看来康先生急了，张齐控制家乡号开动，并打开门走出房间。

康先生见张齐出来，不耐烦道：“只有几个小时的路程了还修炼，尽快赶到岛上，那时你想修炼多久都行！”

张齐点点头表示知道。如今已航行了一万多公里，只有几个小时就能到达目的地岛屿。岛屿的名字，康先生没有说。

船继续向前走了三个多小时，远远的就见一座小岛孤单地矗立在海面。岛屿面积不大，zhōng yāng有一座很高的山峰，由于海上风浪的原因，山上的植物比较低矮。

当接近小岛时，张齐发现岛上别有蹊跷，远处看来是一个整体的山峰，其实从中间有一道裂缝。经过康先生的指点，家乡号顺着狭窄的水道从裂缝钻进山腹，航行了两公里，前面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一片方圆约十公里的山谷，山谷四面的峭壁陡直，山谷地面平整，一半是陆地，一半是水潭。此刻，家乡号就在水潭之中，对面的陆地上，建有大片延绵的建筑，建筑内不时能见到人员活动。

好一片桃花源地，张齐暗赞。

从水潭边的码头上下了船，留库二看守，张齐随着康先生走向远处的建筑群。

建筑群属于庄园式，外面被一圈三米高的围墙圈了起来，开有一道气势恢宏的大门。

到达大门时，两个守卫仿佛知道他们要来，轻松就放两人进去了。张齐却不敢小窥，在海盗中呆了三年，见识长了不少，眼前两个守卫双眼如电，jīng气如cháo，这等武者放在白鲨盟，往往是头目级别以上，而在这里，却只用来看门。

进了大门，一名年轻华服男子已等候在道边。见到康先生，笑道：“七师兄，来得挺快的，就他么？”

说话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张齐，好像是期待，又像是轻松，又有点像是幸灾乐祸，很复杂，张齐看不明白，心理有种不好的预感。

康先生依然是那副冷漠的表情：“你带他去见师父吧，我还有事！”转过头对张齐道：“跟他走！”

不等张齐回应，便走上了旁边一条小道，几个拐弯，消失在亭台楼榭之中。

“别看了，走吧！”华服男子一挥衣袖，率先向前走去，没有理会张齐是否跟来。到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张齐压下心中的不安，快步跟上。

一路走来，房屋jīng巧别致，园林树郁花香，但不知为什么，整个庄园有些怪异，寻思良久，才发现，是太安静了，没有一只鸟儿昆虫之类的生物。

“看出来了？”华服青年偶然回头，见张齐东张西望，便笑道：“前几天师傅发怒，没有控制好念力，结果庄园内所有生物都被碾碎了意识！”

张齐不禁目瞪口呆，稍微散逸的jīng神念力，就能笼罩整个庄园，那是什么境界？第三境开阳境，还是第四境纳元境？他简直不敢想象。

到达一座豪华大殿前，华服男子隔着紧闭的殿门，对内郑重地行礼，然后恭敬道：“师傅，人已经带到！”

屋内传来一个平和的女xìng声音：“你师傅在闭关，让他进来吧！”

“是，芷雅前辈！”华服男子仍旧恭敬应道，然后示意张齐进去。

张齐伸手推开大门跨进殿内，抬头打量着大殿，整个宽广的大殿空空荡荡，由于四面窗户紧闭，显得有些yīn暗。一名白发黑袍女子一动不动地坐在地板上，脸上蒙着黑纱，看不清相貌。

“关上！”女子声音依然平和，语气却不容置疑。

张齐顺手关上殿门，室内更显黑暗。

“坐！”

张齐依言寻了处地方坐下。

黑袍女子不再说话，张齐也不知说什么，只好无聊地四处闲看，大殿应该是议事之所，内壁正对大门处有一张巨大华丽的主座，可惜很久没人使用，座位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这时，从大殿左边传来脚步声，一名拄着拐杖的老者颤巍巍地从偏殿走出来。

这名老者脸上、手上的皮肤犹如干枯的橘子皮，在yīn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恐怖，他太老了，每走几步都要喘几口气。

老者走到离张齐不远处，看着他道：“听康七说，你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识本源？”

“是的！”张齐点头：“不知老先生是？”

老者没有回话，浑浊的双眼从他身上移开，茫然地看向前面的虚空，喃喃着说道：“我岁诞七岁开始修炼，十二岁晋升能者，十八岁御空境，二十七岁开阳境，四十岁纳元境，六十岁转元境……可惜，也就到此为止了，此后两百四十年，再无寸进……我急了，我一边加倍努力修炼，一边四处寻找延长寿命的灵药，我去偷，去骗，去抢，吃了无数天材地宝，使我的寿命延长到五百岁。但是，我的境界依然没有丁点的提升，我快要绝望了，直到有一天……”

五百岁啊，太变态了，张齐都不知该怎么来形容，只是，这叫岁诞的老者说这些干嘛，从对康先生的称呼来看，应该是他师傅无疑，果然是师徒，和康先生一样，都喜欢自说自话。

老者岁诞顿了顿，接着道：“我偶然得到了一种邪恶的功法，逍遥转身决，不是说转身回头就逍遥了，而是转换身体，把意识转换到别人的身体内！”

夺舍？张齐内心一紧，不会是想来夺我的舍吧！

“可惜，这种功法没有一个人成功的！”岁诞叹气道。

幸好，张齐稍微放了点心。

“知道为什么吗？”岁诞看着张齐：“人的存活由身体和意识共同决定，两者之间相互关联，意识控制着身体获得食物，身体吸收食物的能量，然后被意识本源吸收，转化成jīng神能量，以供平rì思考算计之用。”

“人的死亡可以分为三种情况：第一种，意识湮灭，身体变成行尸走肉。第二种，身体失去生机，无法为意识提供能量，最后意识消散。第三种，寿命耗尽的老死，不仅身体逐渐失去生机，意识本源也慢慢失去生机。”

“而转身决，只是得到了一个新的身体，意识本源依然没有改变，充满生机的身体能够源源不断地提供能量，意识本源却由于老化吸收缓慢，就如一棵树老了，你给他施再多养分也没用！”

岁诞说到这里，神情显得很萧索：“此后，我一直寻找为意识本源增长生机的法子，到今天已是八十年，我也快要死了……”

听岁诞讲叙人体的奥秘，张齐暂时忘却自身处境，开始沿着岁诞的路线思考，接过话道：“既然有转身决能夺取他人的身体，是不是也有方法能夺人本源补益自身？”

“不错，难怪康七说你思维敏捷，能想他人之不能想！”岁诞赞叹道。

哦？康先生对自己评价还挺高的，张齐只是一闪念，就不再想这个，继续刚才的话题问道：“可是有什么难题岁前辈无法解决？”

“嗯！”岁诞点点头：“生物之间的本源根本不能相容，就连隔得近了，都有崩溃的危险！”

有这种情况？张齐不由想到了自己的本源，看来汉字本源还有许多奇妙之处是自己不了解的。

岁诞继续道：“后来我一想，崩溃便崩溃吧，只要能融合在一起，我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于是，我用巨大的压力，把两个本源在崩溃消散之前快速地聚合……经过无数次的尝试，在二十年前成功了一例，两个本源粉碎后再次融合，形成了新的本源。但是，我并不知道这其中发生的具体变化，我根本观察不到……”

“不是有少数能者可以看见别人的本源么？”张齐不解道。

“有，我也是其中之一，可探查别人本源，需要探出念力，在试验中，念力一延伸进去就被巨大的压力碾碎了！”岁诞无奈道。

说到这里，张齐差不多已知道岁诞把他找来的原因，整颗心愈来愈冷。

“所以，必须要有人在内部观察其中的情况！”岁诞盯着张齐，浑浊的双眼变得jīng光四溢。

张齐咽下一口唾液，稍稍滋润发干的喉咙，脸sè难看道：“我能拒绝么？”

岁诞摇摇头：“我感觉到了，我活不过五年……”

张齐苦笑，不再说话。

整个大殿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张齐低头思付这眼下的困境，岁诞并没有催促，只呆呆看着前面的空气出神，而从头至尾没有出声的黑袍女子，依然一动不动地在原地打坐。

张齐两世为人，第一次感到这么绝望。逃走？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他掐灭，配合岁诞做实验？二十年才成功一例，已经不能用九死一生来形容了。

融合意识本源他做过，还成功了，但那是因为汉字本源的特殊，这决不能让岁诞知道，否则岁诞出手抢夺，到头来依然是个死字。若实验时间宽裕的话，倒可以用汉字本源慢慢去融合，只是巨大的压力，怕是承受不住，张齐的汉字本源虽特殊，强度只与并普通人相当。

等等，他和岁诞好像都钻了牛角尖，张齐开口道：“前辈，两个意识本源融合，难道没有其它办法，非得加上压力蛮横地糅在一起么？还有，夺人本源补益自身，非得要融合么？”

“你可有其它方法？”

“……”张齐无话可说，他也没想到办法。

只好质疑着道：“意识本源融合，真的能增长生机吗？”他融合了两片本源残骸，也不知生机是否有增长。

“你可有其它方法？”岁诞依然重复着这句。

张齐闭上眼睛，思维急速转动，增加生机，增加生机…生机？冬yīn九藏？他兴奋地睁开眼，大声道：“前辈……”

岁诞打断道：“好了，不必多说，睡去吧！”一张手，张齐意识顿时陷入黑暗。

张齐被一阵剧痛刺激醒来，眼前一片黑暗，在这片黑暗中，四处飘浮着一团团光源，那些光源形态各异，有些像鸟儿，有些像花草，甚至还有石头刀剑等。这是，意识本源！！张齐一眼就看出来，心中一阵绝望，还是没逃过这一劫，岁诞为什么就不能等他说完，该死，岁诞！还有康七，你们等着，我如果能活下去，一定让你们生不如死！！

眼下只能依想到的方法，看能不能有一线生机！他努力使自己静下心来，慢慢回忆着冬yīn九藏意境，观想冬天的景象，枯败落叶，冰雪，寒风……而自己，只是其中一颗微不足道的种子，在寒冷孤寂中，意识慢慢沉入下去。

渐渐地，一股相识的意境慢慢传递到张齐的感官中，也就是说，冬yīn九藏木牌离他不是很远。

突然，外部的压力开始增大，无数奇形怪状的本源被慢慢压缩到一起，各种本源相互排斥，让他的意识无处不痛，他仿佛能听到自己意识发出咯吱的响声。外部的压力依然还在不停地增加，

“轰！！”

张齐的本源被巨力压得粉碎，我死了！在那一刻，就好像慢镜头，张齐看到自己的本源被压碎，然后，意识开始飘散，掠过其它的意识本源，他看见无时无刻都有本源被压碎，还有些早已被压碎，有的较为强大，依然在勉强支撑着。

随着意识的扩散，张齐感到越来越虚弱，越来越虚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不停对自己说，我是一刻种子，我冬敛生机，迎chūn绽放，我冬yīn而藏……冬yīn而藏……

“轰！！”

一声天摇地动的巨响，张齐苏醒过来，。

他看到，无数的意识本源已被碾压成碎末，聚成一个巨大的球体，还有三十多个强大的本源，继续在同巨力抗争，刚才的巨响，就是一个强大本源被压碎。而这三十多个本源中，就有张齐他自己，如今的本源已不是汉字模样，而是一颗表面坑坑洼洼的种子。

我还活着？张齐回过神来，木牌上的意境还在传输，他心里倒没什么兴奋的感觉，看向自己的本源，觉得很神奇，不知道是怎么复原的，冬yīn而藏，冬yīn而藏，好一个冬yīn而藏！！！

“轰！”

又一个本源被压碎，压力还在增强，意识又开始感到吃力，张齐心中升起一股坚毅，冬yīn九藏，最少都有九藏，来吧，你有几力，我便有几藏，看看是你的力气大，还是我藏得多！！

静下心，继续修炼冬yīn九藏。虽然还没完全领悟，但有过一次进入的经历，加上木牌的帮助，很快就进入了冬yīn九藏意境，让意识在意境中沉沦，内敛。

“轰！”

张齐的本源再次被压爆。

“轰！”

意识再次从巨响中被惊醒，看向本源，还是坑坑洼洼的种子模样，显得其貌不扬，极为平凡。只是体积增大不少，外面开在抗争的完好本源又少了几个。张齐继续进入意境。

“轰！”

意识本源破碎，

“轰！”

意识苏醒，第三藏！

“轰轰！”

第四藏！

第五藏！

……

第八藏！

“轰！”

第九藏完成！张齐醒来，四面环顾，发现所有本源都已破碎，只剩下他了。整个空间中，在一个球形范围内，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本源残骸，最zhōng yāng，就是他的种子本源。

此时的种子本源，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犹如一**rì，张齐不由想起木牌上开头的话，冬yīn九藏，开天现阳，难道自己的本源由yīn生阳，到达开阳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