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篇 有罪无罪
() 繁华不亚于京城的东都,此季就正有全国各地不少赶考秋闱的士子秀才、早早的汇集洛阳、准备科场中举;闲来无所事事,侧邀三招四、呼朋唤友的来个文士风流、去寻个青楼凤阁、喝个花酒传杯把盏、听个艳曲作赋吟诗;名为“以文会友”,不亦乐乎!
而安众坊里汇chūn楼,艳帜招展,艺冠jì寨chūn馆、享誉一时,究其原因乃是来自宣州的jì女史凤,十二分的闻名,不但天生丽质、标致风流,琴棋书画无一不jīng、而且轻歌妙舞、鲜有匹敌;诗词歌赋出口成章、天南地北对答如流;
名jì史凤本是安徽宣州累届花魁、早就艳名高炽、方园百里闻名,多少风流年少、浪荡公子和好sè之徒纷被其迷得神魂颠倒、纷纷登门拜访,有事无事都争相饱送殷勤,把jì院经常围得水泄不通;反而惹得老鸨与史凤不耐其烦、又不好也不想更不敢当面拒绝来无端得罪人,史凤就把他们分成不同的等级,若报有上等的客人来,她则下楼接待,歌舞琴曲、诗文词赋;下等客人来她不愿同他们见面,关起门来、端碗羹出来让他吃,以表婉拒。客人见羹即心领神会而自动告退了;这就是所谓“闭门羹”的由来,且此‘羹’不过是诸如鸭肠子等等下脚料熬煮
而成,竟然也有没落闲人无聊客很是觉得味道不错、还吃上瘾了,屡屡上门专为赚吃这闭门羹。这也是始料未及的!
不过,促使花魁娘子北上洛阳的还另有主要原因;乃是景云元年(710)六月初的一天、华灯初上时刻,一宣州豪商熟客又来拜访史凤,却是按规矩端碗羹汤摆在门外桌上,豪商徒然大笑,一扬手将其连羹带碗的抛于院中,挥着手中的笺纸、夸张的开声、捉狭的笑道:
“宣州花魁!?一只小小的井底蛙,你几曾见过真正好的歌曲词藻呵?本想让你开开眼界、却是将某拒于门外!罢了、罢了!此处人不识、自有识人处!”说过后转身迈步,一边高声吟诵: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我yù乘风归去……”
“豪客留步,敬请留步!”有小婢急切赶到馆门边,将其唤住:“史大家有请大掌柜上楼一述!”
“小娘子是叫吗某?哈哈哈哈!每次不是你家花魁大厅待客吗?怎地让某上搂楼侍候哟!”说着、还是听话的转身,随其登楼了。
“真是豪放、绝妙好词:人有悲欢离合、月有yīn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史凤是由衷的佩服:
“这清秀娟雅的文字,虽写得苍促、却显然是女子手迹;宣州还有此才女?官宦豪门闺秀?小家书香碧玉?一概男子气势呵!”
“花魁就是花魁!某也不知谁个所写所作,乃是上半年经商顺路,与内子远上崂山紫霞庵还香,某在大殿游逛时、一女尼擦身而过就将此悄悄塞给某的,很快就闪身不见了!!”
“哼,这样哦,小娟拿琴来!”史凤即刻琴声叮咚的弹奏起曲谱、并试唱起来,虽不太纯熟、也甚感清新悦耳、惊奇赞叹不已,世上还存有如此唱腔好词!不禁起了远赴崂山拜谒学艺的想法,会会如此奇人也是乐趣一场。
紧赶慢赶,终于在七月十五,史凤赶到了崂山脚下,雇着抬轿、领着小娟直上紫霞庵,扑空;赶去上清宫已是下午很晚了,不过祭祀尚未完全结束,闻听了崂山道乐、古琴高手祭奠的尾声、好则好矣却并非惊世骇俗绝响;然而,史凤听早来的善男信女议论“天仙圣女”法韵的领唱引唱,那真是“人间能得几回闻”时,正懊恼自己来晚了、就不信比自已还唱得好时,嘿,莫道妾来晚、更有迟来人!
正是黄平领着唐燃隋凤、水淼誉翠及惠通,潇潇洒洒、跌跌撞撞的迟晚一步上到了上清宫,亲耳听到了小提琴演奏的《圣母颂》与扬琴独奏曲“离sāo”;那才真是“天籁之音”、人间不得闻!什么乐器所奏?不得而知;什么曲牌谱调?无人答对;什么人演奏?也是慨莫知情;事后好久,总算有“知情人”识得“静平道教教主广贤法师”、好象曾在洛阳观德坊出入吧?后来带走了崂山的“天仙圣女”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估摸着是回东都了!史凤这才“一路追踪”、望风捕影的到了洛阳。
若大的洛阳城,大大小小百零三坊,哪里找去?观德坊去了两趟:道观没有、将军府第没问;怎会想到年青道士会住将军府呦!
总还有些门路,七沾八扯的与安众坊里汇chūn楼搭上了关係,几个月的时间就打拼得风生水起,艺压群芳!并且,好多chūn楼头牌都会唱“明月几时有”呢,应是离其不远了吧?今年以来洛阳上下文人士子商贾豪门,鲜有不知汇chūn楼里史大花魁的。
还不到下午六点,汇chūn楼内人影憧憧,争相一睹芳容妙舞、聆听一曲仙音的大有人在!胡僧慧范也头上幞巾包扎,脱去僧服,换上锦衫,倒是仪表堂堂,颇有几分风彩,也是一摇三摆的踱着方正步、哼着二郎曲,领着三汉子、递上五两纹银,进了汇chūn楼花厅。
小舞台上碧纱低垂、随风吹拂,琴桌孤单横置、冷冷清清;台下细语高声、倒是纷嚷热闹,几个龟奴婢女穿梭桌空椅间,倒水上茶斟酒招呼不停。
“老鸨呢?这厅里都人满为患了,还不让史姑娘出来亮相,更待何时啰?!”几个外地慕名而初来的学子首先吆喝。
“喊什么喊?这还不到昨晚来的八chéng rén数!鬼吼鬼叫的,待不住就出去!”好些个富家子俨然的“护花使者味道”!
“某喊某的,关你甚事?狗咬耗子瞎cāo心!”有人伶牙俐齿的还嘴。
“就关你老子某的事!怎么着、你咬了某的球去?”很多人认识回话的是绸缎行的二少爷。
一言一语、狠来恶去,更多的人不耐烦了,猛然间只听暴喝粗声:
“闭嘴!狗也好,耗子也好,要咬都到外面咬去!”胡僧也是被撺掇而来:史凤若真国sè天香,势必要想方设法极近芳泽!最好是供在铁龙寺、让贫僧独占花魁!
“你是谁?辱骂斯文!”“你是谁?将某比作狗耗子?”突然声音齐叱、几个酒杯茶杯砸来,慧范四人连忙偏头屈腰避过。
真是不巧!一茶杯直冲闪过的胡僧头上幞巾、飞落数尺远、霎时间大厅一亮,露出他青光闪烁的大光头!
“你个混和尚还来青楼,真是有辱山门!”
“花和尚混来汇chūn院干啥?打他个王八羔子!”
“你匝yín僧、不守清规戒律,打!”
一时间,围将过来、一致对付“yín僧花和尚”。三名跟班极力维护,并有一名疾言厉喝:
“你们敢?他乃镇国太平公主得力家臣慧范高僧!”
这一声吼得还真是唬住了冲上前的众人、面面相觑,不好举措;然而人群中又有喊声:
“如此yín僧贱和尚,假冒公主家臣、亵渎公主名声,罪该万死,打!”‘嘣’的一酒杯正砸在胡僧耳侧上方脑壳上、顿起暴栗!
有此由头,众人蜂涌而上,拳脚交加;龟奴阻之不力、老鸨避之不及、三名跟班裹着慧范,拚命撞出重围,磕磕碰碰逃在了大院,众人也不为已甚,厅门口就止步冒追了;老鸨挤了出来作揖打拱,连称“误会误会”,将大家劝了进去。
天还蛮亮,胡僧慧范受伤并不重,心里却气得要死,出到大门口还返身、狠狠的对老鸨咬牙切齿的说:
“听着!你给佛爷好好记清这么些人,贫僧非得加倍讨债回来,否则就不是佛僧慧范!”
“你就是胡僧慧范?”三班捕快风闻汇chūn楼闹哄哄的,匆匆的赶了过来,接口就问。
“阿弥陀佛!贫僧就是,太平公主的家臣,如假包换!”
“难怪爷们去福善坊寻你不着!一整天你换上锦衫狂chūn楼,案发了,府牧有请:衙门喝茶去!走吧。”
翌rì升堂,堂威响亮肃穆,贾庭还连夜就请动了东都留守崔rì知端坐正堂、共同审理。
“堂下何人?到了本府为何还不下跪?”啪的一响惊堂木后,侧座的贾庭厉声喝问。
“阿弥陀佛!贫僧慧范!乃太平公主家臣,就跪佛祖,见公主、皇上也是平身!你敢自居其上让贫僧下跪?”叱得很是刁钻刻毒。
贾庭被斥,一时还真不好措词回说。
“放肆!你身披锦衫哪是僧人?还敢冒称公主家臣?家臣又怎在佛门?分明刁猾jiān徒,来人!先打二十杀威棒!”崔rì知不信邪。
“你们记好,贫僧定当一一禀报公主,势必加倍奉还!曾记否:薛谦光是因何贬为岐州刺史的!哎呦哟!轻点啵?痛煞贫僧吔!”
胡僧倒真是钢口紧,二十水火棒下兀自喊个不停;再拖到堂上却是站立不跪不了,只能要趴着、应该舒服点。
“跪好!是否还显二十不够?”贾庭冷冽的喝问。
“不跪!除非你棒杀贫僧!一帮昏官,贫僧何罪之有?如此折辱!”慧范一幅死猪子不怕开水烫的倔强架式,岂惧你杀威棒!
“何罪之有?你个出家和尚、乔装打扮逛chūn院青楼,难道还无罪有功不成?”崔留守喝斥。
“那当然!太平公主委派贫僧为其选两位民间歌舞的姣姣者作教习,僧服太招摇也格格不入,不乔装怎的,也有罪啊?”
“来人!带原告上堂!看你个yín僧无罪还是有罪?”贾庭叉开话题,推出主审案件。
藿儿畏畏缩缩的跟着表兄阮添,随着衙役进了大堂,双双双膝跌跪叩头,齐齐口称:
“两位青天大老爷在上,须得替小民作主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