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谁的目光，在黑暗中静静凝望，穿透了一切屏障，看进了她那颗柔软的心中。
那一张温柔而恬静的脸庞啊，微微颤抖的睫毛，可是因为在痛苦？

她在黑暗中，慢慢地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仿佛从梦中醒来，却又似醒非醒，脸上带着一丝惶恐，就好像突然失去依靠而无助的小女孩。

周围一片黑暗，体内隐隐传来一阵阵微弱的痛楚。

她的背后，一片温暖。

“你醒了。”

忽然，在萱茹雨的耳畔，响起一道轻轻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如无的温柔、怜惜。

千百年间，俗世中寻求浪漫的女子总是会想到各种问题，就比如：你若是长眠许久，睁开眼第一个想要看到的，会是谁？

不过想来像萱茹雨这等从小在清风观长大，纯洁文静，未曾经历过儿女情长的少女，是不曾听过这个问题的。

而此刻，映在她如水眼眸中，是翎风关切的眼神。

是这个人双手紧搂着自己，将自己贴身抱在怀中，他的面容，依然是那么英俊。

萱茹雨没有立刻回答，她看上去似乎呆了一下，不过很快的，她恢复了正常，眼神也从最初带着些迷茫，逐渐变成了愤怒与冰冷。

翎风将她神sè看在眼中，心中莫名一痛，然后，他就感觉到怀中一阵挣扎，他奇怪的倒吸一口冷气，双手终究一点点松了开来，怀中的少女也艰难地站了起来，她的身形还不大灵活，显然仍受伤势所困。

不知为何，翎风觉得好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中空荡荡的，一下就没了jīng神。

萱茹雨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愤怒，她紧咬着唇，盯着眼前这个熟悉却陌生的人，这个救过自己的、天魔宗少宗主。

是怎样令人心碎的目光啊。

翎风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无力地躺在地上，寂静的黑暗中，那个少女伤心的目光让他生出了躲避之心。

黑暗如水，冷冽刺骨。

“你……”萱茹雨艰难的从口中蹦出了一个字，然后她深深吸气，仿佛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要经过她千百次的挣扎犹豫：“天魔宗少宗主，你藏的可真深。”

翎风听她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讥讽之意，第一次听到这个少女，竟会说出如此陌生的话来。

翎风忽觉的一阵怒火从心中燃起，那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

他忍不住想要发怒，可是他抬起眼来，看着周围的黑暗笼罩着萱茹雨，这个柔弱少女的身子在黑暗中隐隐发抖，甚至于那双眼中，还能看到伤心。

翎风心软了，沉默了，低头了，只有他悄悄藏在黑暗中的手，紧握着拳，在偷偷地颤抖。

萱茹雨眼中有痛苦之sè闪过，她看着地上这个人，沉默了许久许久，脑中记忆不受控制的反复出现，栾川县外正气凛然的挺身相救，可最多的却是那三个沉重的字：少宗主。

这两个人，到底哪个是真实的？

萱茹雨茫然地想着，在那一瞬间，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直到，翎风两个不同的身份交战，少宗主逐渐占了上风。

萱茹雨从失神中惊醒，她苍白的脸如带了寒霜，冷冷道：“栾川县，我欠你一命。”

翎风的身子似乎抖了一抖，他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萱茹雨。

那近在尺寸的距离，却是如此遥远，翎风的心中一阵难受。

“刚才你救了我，我们……”翎风握着的拳更紧了几分，他气若游丝，低低地、低低地说着：“我们互不相欠。”

萱茹雨咬破了红唇，渲染着猩红，缓缓流下，更加惊心动魄的美丽，只是，没人去欣赏其中的一份悲哀。

她不再说话了，只有她的目光，在渐渐冷冽，仿佛斩去了心中的牵挂。

萱茹雨决然转身，似乎要断去与翎风的缘，她的目光望向远处的黑暗中，也许是感到累了，她疲惫地闭上双眼，但声音却向身后传了过去：“下一次相见……我们便是仇人。”

翎风脸sè一白，几个字直如雷鸣在耳畔炸响一般。

然后，他剧烈地咳嗽，嘶哑、虚弱、痛苦地咳嗽，越来越响，越来越急，就好像整个人都要死去了一般，同时有一阵阵晕眩袭来。

萱茹雨没有转头去看他，她顿了顿，然后向着远处黑暗中走去。

但就在下一刻，翎风的咳嗽声停了，一点声音都没了，狰狞黑暗中，突如其来死一般的寂静，令人毛骨悚然。

可萱茹雨没有一点害怕，她依然没有回头，停了片刻就要向前走去。

但就在这时，她的眼角余光却撇到了一抹黯淡的红光，在黑暗中模模糊糊，仿佛是魔鬼的眼神，在注视着她，缠绵着她。

那柄剑，傲然插入地面，邪气森森，隐隐带着一丝苍凉，可不正是胜邪剑吗？

萱茹雨怔了一下，想不明白胜邪剑怎么会在这里，而不是在他主人的手中。

说来也是，修道中人哪一个不把自己法宝看得极重，平时皆是随身佩戴，从不离身。

萱茹雨的心中忽然有些不安，她犹豫了一下，缓缓地转过头去，心头顿时一跳，却见翎风静静地躺在地上，这个不凡的杰出人物竟是如此狼狈的样子，披头散发，就好像一具冰凉的尸体，一动不动。

萱茹雨在原地沉默，她不知翎风在玩什么花样，记忆中的，魔宗都是些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的妖人。

可是不知为何，萱茹雨有种不祥的感觉。

她的身体似乎不再属于自己，身心内出现一股神秘强大的力量，让她不由自主的，一步步向翎风走去。

片刻后，她看着翎风在昏迷中极度痛苦的脸sè，不为所动，语气依然有些尖锐：“你别装死……”

说着，萱茹雨窒住了，在地上，翎风的附近，有些刺眼带着淡淡腥气的东西，一直没有注意到，赫然是一片被黑暗掩盖的血液。

萱茹雨终于有了一丝害怕，与此同时，她忽然想起在落下深渊的时候，自己和翎风明明身受重伤，体内灵气涣散，没了御剑飞行的能力，摔下去必然是一命呜呼的。

可是，自己此刻便查周身，除了全身无力，难以运气以外，竟没有什么外伤。

萱茹雨觉得，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在黑暗中发抖，她想到了那个事实，不愿承认的残酷真相。

萱茹雨慢慢地蹲下身去，艰难地扶起翎风，触手时一片冰凉，几乎不是活人一般。

而且，他的身体温度正在渐渐冷下去，气息也在一点点微弱。

萱茹雨脸sè瞬间惨白，突然发现原来还是自己欠着他，然后，她又想到一个更为可怕的问题，自己刚才的那一番挣扎，带给了他多大的痛楚？

这两个苍凉的人啊。

萱茹雨身子一颤，悄悄紧咬着贝齿，心乱如麻，只是她仿佛不愿醒来，或者沉沦在恐怖噩梦中，无法醒来，她露出惨笑。

……

茫茫黑暗中，有两道身影正在行走。

初夕与陌许休息了半个时辰，有了些力气，他们在无尽黑暗中认不清方向，只得继续向着水流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初夕看着四周沉默的黑暗，心中也有了几分紧张，好在身旁还有个陌许，心中总算有了些安慰。

这一走，又是大半个时辰，耳边的水流声总算大了一些，可离真正到达，恐怕还有几个小时的路程。

落在平rì，这一点距离自然难不倒陌许，只可惜他身带重伤，无力飞行。

枯燥地向前走去，迈动沉重的脚步，陌许经常向初夕问一些关于他在天坛峰的事情，从对话中，陌许了解了很多，不但知道了初夕穴窍上的先天顽疾，以至云玄的那一句：这是天意……

陌许的脸sè渐渐地难看，同时他的心中越来越酸，他沉默地望着这个少年，这个倔强的孩子，好像没有一件回忆能让他感到开心，反而因为自己问起，情绪低落了下去。

初夕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觉得自己的双腿开始了酸软，若不是水流声在一点点变响，他甚至要怀疑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

纯钧剑散发的虹光，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芒，仿佛有了这点光，才能让两人感到心安。

三个时辰后，初夕口干舌燥，他毕竟受伤在前，这一段遥远的距离，几乎让他jīng疲力尽。

不过，那水流声终于近在耳畔了，陌许喘了两口气，宠辱不惊的脸上有了些喜sè，道：“到了。”

初夕jīng神一振，与陌许走到洞天河边，最后的几步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两人一下就坐了下来，初夕想也没想，用双手捧起冰冷的河水，连着喝了好几大口。

至于陌许稍稍解了下渴，然后抬起头来向洞天河的另一边望去，脸sè却渐渐有些惊愕。

片刻后，初夕也发现了陌许的异样，讶道：“师叔，你怎么了？”

陌许脸sè肃然，大有深意道：“洞天河，洞天河，果然名副其实。”

初夕一怔，顺着陌许的目光望去，但是除了茫茫的黑暗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只不过他也不是那种蠢到无可救药的人，转念一想，逐渐发现这洞天河的恐怖，先前在第二层的时候，洞天河不知通向了何处，总之流向与他们来时的路不同，现在看来，洞天河直接就通往了此地。

而且此地水流湍急，水声震耳yù聋，光听这声势，恐怕这洞天河两岸得有百丈之宽。

不知为何，初夕忽然感到一阵心悸，在河的另一边，又是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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