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后没多久，新院长就来了。
那是一个趾高气昂的五十多岁的女人，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姐姐们偷偷跟我说，她身上穿的那条裙子就值好几千呢。

我当时听了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一条裙子好几千？这得多有钱啊！

院长和新院长在办公室里交接了一阵，然后就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临走前，院长把她新的联系方式给了我们，说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找她，她能帮会尽力帮。

我看着写着院长新手机号的纸条，下意识地攥紧了手。

因为曾经也有一个人写了这样一张纸条给我，他说等我自由了就可以去找他，然后他带着我过新生活。

可是那个人违背了自己的誓言，他没有兑现承诺，也没有再在我的面前出现过。

尽管如此，我还是小心翼翼地把院长的联系方式收好了。

院长走后，新院长就迫不及待地召开了全院大会，把所有工作人员和福利院里的孩子们都召集到了福利院的大礼堂里，说是要演讲。

我们几个坐在礼堂的最后面，我大概看了一眼，除了不会走的小宝宝外，就连两岁的孩子都被拉过来听演讲了。

新院长在讲话前先介绍了下今天来到现场的各位媒体朋友，然后是介绍自己，慷慨激昂的陈词把自己鼓吹得有多好，多伟大，多有爱心，鼓吹自己的同时还不忘贬低院长，说院长利用职务之便中饱私囊，还残害了一批未成年的少女，简直罪不可赦。

在这个新院长的口中，院长就是一个贪图名利，为了钱不择手段的势利小人，还把我们说成了和荡妇淫娃差不多的问题少女，说我们这群被污染的人是需要好好洗涤下人生的。

反正她说道激动的地方，台下就是一片热烈的掌声。

我坐在最后一片，冷眼看着那些人，看着这个偌大的礼堂，心中不觉的冷笑起来。

只是一上午的时间，他们就已经忘记了，曾经是谁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了这个福利院，甚至为了福利院里面的孩子连自己的女儿都放在一边了，他们也忘了是谁“不择手段”拼命赚钱，来维持福利院的正常开销，他们更忘了是谁为了能多接收几个孤儿，想尽办法能多拉赞助，拉善款。

是的，他们忘了。

他们觉得他们享有的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

他们甚至义愤填膺地认为院长贪墨了原本是属于福利院的钱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了。

当掌声再次响起，响彻整个礼堂的时候，张艳猛地站起身来，狠狠地瞪了新院长一眼，然后转身径直走了。

紧接着其他的姐姐们也都陆续走了，甚至连隔壁寝室的那个队的姐姐们也走了。

她们这种无组织无纪律，对新院长藐视不尊重的行为一下子让新院长没了面子，她指着姐姐们的背影，激动地说：“你们看看，这就是那群问题少女，目无尊长，跳着不三不四的舞蹈，在男人怀里卖笑赚钱，你们可不能像她们学习！”

我听了她的话，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主席台上的新院长大喊道：“你是谁啊！你知道什么！你了解过我们吗？你知道我们吗？你知道这福利院的吃吃喝喝各种开销都是怎么来的吗！你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你有什么资格站在那里批判我们！”

说着，我激动地一脚踏在凳子上，站在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所有仰头盯着我的福利院里的孩子和员工，激动地大声吼道：“没有院长，没有在男人怀里卖笑赚钱的我们，你们吃什么喝什么！你们的良心不要被狗吃了！以后我要是听到谁再在说院长一个不字，我见一个打一个！”

不知道是不是我现在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了，我站在凳子上吼了半天，下面里面变得安静下来，都用奇怪异样的眼神盯着我看。

忽然我眼前一闪，就发现各个角度都有闪光灯在对着我照。

然后那个新院长就指着我说：“看到了吗！这就是被荼毒的问题少女！她竟然不以那种事为耻，反以为荣！这种思想是要不得的！这长大了以后就会变成社会的毒瘤！”

“老太婆你不准骂我秋姐！”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下面出来，刘军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新院长说：“院长和我秋姐都是好人！我不准你说她们！”

说完，刘军就跑到了我的身边，然后对我说：“秋姐，以后谁欺负你我就揍谁，我保护你！”

我刚要开口说什么，突然有人伸手拽了我一下，我转头看过去，就看见张艳站在我旁边，一边拉着我，一边示意我下来。

我听话地从椅子上下来，张艳一句话不说，拉着我就走。

我被拉走的瞬间，伸手一把拉住了刘军，就这样把刘军也带了出来。

张艳一句话不说，一直把我们拉回了寝室。

寝室里，姐姐们都在，还有隔壁寝室的姐姐，那个隔壁寝的队长孙婷见我回来了，还带着刘军，就笑着说：“何秋行啊，这么小就有护花使者了！”

“艳姐你拉我回来干嘛！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有些激动地对张艳说。

“说什么？你还想说什么？”张艳冷眼看着我，问道。

“我要跟他们说，院长根本就不是那个新院长口中那样的！”

“你说他们就信了？你什么身份？新院长什么身份？何秋，难怪你每天弄得一身伤，你连自己半斤八两都不知道，就这么愣头青似的跟人家硬碰硬去了！”张艳厉声地对我说道，“因为这样的事你吃的亏还少吗？”

“没事还有我！”刘军一下子挡在我的面前，张开双臂护着我，对张艳说：“我保护我秋姐！”

“一边去！”张艳毫不客气地骂道，“豆芽菜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拿什么保护别人！”

“艳姐，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新院长抹黑院长和我们吗？”我激动得对着张艳大吼道。

“我们还白吗？还清白吗？既然我们选择这么做了，就别想再清高了，也别指望谁会感激我！因为没有人要求我们对他们奉献，是我们自愿，是我们自己选择的路！所以他们凭什么要对我们感恩戴德？”张艳说着也激动起来，脸色煞白地看着我。

我一时哑口无言了。

没错。

这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我最开始走上这条路，也不是为了他们，我只是发愁我的学费而已。

所以我的出发点并不伟大，我也就没有资格让他们尊重我，哪怕我的确对这个福利院有贡献。

想着想着，我就气乐了。

人生啊，真是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