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参加培训的日子近了，我和赵叔搭上了开往广州的火车，在啃了几天馒头和火车上硬米饭后，我们来到了羊城广州。
“乐行，你说老外的微机会不会很先进，不然怎么会这么牛皮哄哄的来中国讲课啊。”赵叔和我漫步在广州的街头，寻找着培训地点。

“不可能，根据我看的科技资料，现在国外基本上也是在用苹果II这种类型的微机，最多是内存稍多一点，好不了哪去的。”我一边回答，一边扇着风。

现在正值盛夏之际，广州非常炎热，一路走来我和赵叔身上的汗就没停过。

问了n遍路，我们终于找到了培训地点。进去一看，呵，还是一个学校的礼堂。赵叔先进去报了名，我则在外面找了块有树荫的地方守着行李。人似乎不太多，赵叔进去没多久很快就出来了。

“咋样，有老外不？”我好奇的问道。

“毛老外，全自己人，报名听课不要钱，但是要买他们的机器。我说厂长怎么说直接带单子去，回来时把东西领回来就行了，原来是这样啊。”赵叔忿忿不已，“对了，培训要3天后才开始。”

“嗯，看来我们要在这边多蒸几天了。”

懒得走了（其实是怕走远了迷路），我和赵叔在附近找了一家招待所住下了。等待的几天里，我们没敢走远，就在这附近到处瞎逛。没想到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小市场，东西还挺多，看着眼馋的赵叔还是给家里人买了点小东西，准备带回去做纪念。这些简陋的纪念品我实在是没什么兴趣，简单看了圈什么都没买，不过倒是拉着赵叔把附近的广州小吃尝了个遍。

吃好，逛好，三天时间也过去了，培训班终于开课了。原定有二十多家单位，结果也就十一家单位派了人来，那个培训班的工作人员还特别高兴，居然说是能有人来已经不错了。我的心里开始有些发毛了，莫非遇到骗子了。

我和赵叔来的最早，选了两个靠前视野不错的位子坐下，就等着开讲。不久，其他参加培训班的人陆陆续续来了，由于人来的比较少，大家又都喜欢坐到前排，所以礼堂后部显得特别空旷。十一个单位的人来得差不多了，几个培训班的工作人员抬了一张大桌子到讲台旁边，然后在上面摆上一些电子仪器，当然最主要的就是计算机了，不过还拿布给罩着，根本看不清型号，着实让我不爽。

正式开课了，一个貌似三十多岁的人上了讲台，一看就是华侨一类，因为他穿的和别人实在不一样，西服革履领带衬衫，完全不是国内这个时代的风格。

声音也很好听，就是俗称国语的那种。他一开口就是：“大家来自五湖四海也是缘份，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虞有澄。祖籍上海，根也在中国。在外面漂泊半生，这次回来有幸和在座的各位业界精英共聚一堂，交流一下微型计算机发展的前景。”

开场白完毕，虞先生就开始介绍起微处理器的发展历史及微型计算机的前景等等。

可是坐在下面的我却如同雷击，目瞪口呆，一句也没有听进去，脑海中闪过有关虞有澄的一些事情。

虞有澄，英特尔公司的骨干，担任过半导体工艺、晶体管等产品策划等多项要职，并成为国际电机电子工程师协会成员及斯坦福电脑学与系统委员会成员，还主持了386、486、奔腾、PentiumII等等的研制工作。

这么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怎么落魄到来中国开场子骗钱，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虞博士在讲台上一番生动的讲演，调动了场内的听众的积极性，仿佛大陆马上就要进入微机时代。

虞博士看看也差不多了，就正式打开了这次他带来的主力产品，一部Cromemco微电脑，采用8085微处理器，操作系统为CP/M，附带BASIC等软件。

台下“嗡”的一阵，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机器。

一堂课上下来，虞有澄觉得自己好有成就感，事情完全按照自己的预想在发展，这些大陆的学员很少能接触微型计算机，经过他这一煽动，学习意愿高涨，几乎就像小孩留恋玩具店一样，兴致勃勃的在他带来的微机旁边围观。

虞有澄本来也就是想在大陆赚点钱，稍稍弥补一下前段的亏空，谁知道这一趟下来将微电脑引进大陆，亲眼看着西方的科技在祖国落地生根，极大的满足了自己的小小虚荣心。

这使得他仿佛爱上了这个工作，他觉得自己如同一个盗火者，传播着火的种子，有朝一日肯定会烧着整个世界。

我走上前去，站在有些自我陶醉的虞博士面前打量了一下。

看到一个少年走过来，虽然诧异对方的年纪小，虞博士依旧彬彬有礼：“同……同志，你好，有事吗？”

“您是英特尔的虞有澄？”我轻轻的问道。

“我以前是在英特尔做过，你是……”虞博士头脑明显短路，大陆也有人认识自己？而且是这么年轻，不可能吧。

“果然是真的！”我激动的一把拉住虞博士的手，“我可是对您久仰大名啊。”

我知道目前虞博士是我所能把握的最好机会，如果就这么放过去，下次机会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于是我开始借着桌上的微电脑为题，开始和虞博士探讨微机的发展前景，在夹杂了一些后世知识的猛侃之下，让虞博士深以为是，简直就把我引为知己，忍不住和我谈起他这几年的经历。

“当年我在英特尔就在想一个问题，芯片越做越小，性能越来越高，它到底能做什么呢？不止我一个人在想，整个工业界都在想。”

“MITS公司在1975年推出第一台微电脑，1976年又有人用简单的微处理器发明了第一代电视游乐器‘Pong’。我突发奇想，认为微处理器最大的潜在市场应该是‘家用电脑’，这是每个家庭都能接受的产品。”

“你想想，全美得多少家庭，有万分之一买家庭电脑，就能卖出多少微处理器和存储器的销路啊。而全球有数十亿人口，这完全可以解决数百万颗微处理器与存储器的出处。”

“我和公司内部的一些人讨论这个想法，不过他们多半不感兴趣，那时多数人仍将微处理器视为控制元件，不太认同微处理器有更多崭新的商业用途。只有一个朋友被我说动，一起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目标努力。我们整天在纸上规划，在脑海中编织着家用电脑的梦想。”

“77年，我带着我的梦想离开了英特尔，筹集了100万美元，注册了自己的公司VideoBrain。当时我的老上司安迪.葛鲁夫很怀疑是否有这个家庭电脑的市场空间，还警告我最好步步为营，现在想来他还是对的。”

“我们的产品很快就设计出来了，就叫VideoBrain，代表能控制影像显示的大脑，我们还给这部家庭电脑配置了专门的图像处理芯片，所有的软件都是用只读存储器储存，就像雅利达游戏机那样。里面有跳棋游戏，有BASIC语言，有财务软件等等。反正都是一些很神奇的功能，我觉得图像是家庭电脑的最主要的方面。”

“你不知道那东西多难用，我们只能用组合语言（汇编语言）来开发软件，用录音磁带储存程序，居然还给我们写成了十几款软件，简直是奇迹，当时就觉得没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的。”

“我们的心血结晶在1978年6月的芝加哥消费性电子展中首次曝光。嗯，和苹果公司APPLE－II一起开卖，事实上，我们的成绩很好，收了不少的订单，我天真的以为市场反应不错。”

“很快，也就几个月后，家庭电脑终于被打回原形，没有人知道这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没有人愿意为这部只有十几款软件的机器掏腰包。而APPLEII则蒸蒸日上，很受欢迎。”

“后来又为RadioShack设计了一款使用8085的新电脑，采用CP/M操作系统，还特别提供程序设计师开发绘图软件的功能，结果又无疾而终，让我更体会到家用电脑市场根本还不存在的事实。”

“就是这样，最后无路可走，又欠了一屁股债，只好来大陆碰碰运气，幸好发展势头良好，否则只能要饭了。”

虞博士说了一大堆失败的故事，我感叹道：“你还真是背的厉害，撞到了APPLE－II的身上，能有好果子吃嘛？”

“不一样，就算没有苹果，也注定是这个结果。现在想来，VideoBrain不但软件少，而且限制多，简直就是一个演示用的机器，没人会买一个只能用来看的计算机。”虞博士倒很看的开，并没有因此而放弃，“苹果就是一个成功的例子，他们的电脑简单好用，被程序师们买来编软件，结果开创了商用市场。”

“确实，现在很多普通用户还更不就不知道微机能做什么，他们就算把机器买回去估计也是当摆设。”我看着虞博士的情绪有些低落，赶紧找点话题来安慰他：“其实那个VideoBrain还是不错的，就是销售策略错了。”

“哪错了？”虞博士感觉很奇怪。

“你们设计的根本不是家用电脑。专用的图形处理芯片，只读存储器，这不就是一台游戏机嘛。我估计要是当成游戏机来卖，再多找一些软件开发商，肯定要比现在的成绩强得多。”

“啊……”虞博士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