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038章：秋冬之殇
元恪看着元禧离开，将跪在地上的男子扶了起来，向他们说道：“我王叔xìng子就是这样，您千万不要介意。您的医药费以及这里的损失都由我赔偿。”说着抬手招呼身边的护卫，护卫躬身上前，拿出了一袋银两。

男子连忙跪下：“万万不敢当！万万不敢当！”

元恪立马扶住他，没有让他跪下，说道：“我身为二皇子，应该为百姓谋福，这点小事无须挂怀。”

谁也没有见到哪个皇子这么宽厚对待过百姓们，在场的百姓无不大为感动，纷纷拜倒在地：“谢二皇子！”大家的心里都在想，若是眼前这个人当上了拓跋皇族的皇帝，将来洛阳城定然要更加繁荣，魏国百姓也能安居乐业，共享太平了。在乱世天下，百姓最向往就是太平了。

跪送元恪二皇子离开，百姓这才高高兴兴地起来做自己的事情。但是这些人之中只有两个人的脸sè没有露出半分愉快，就是被打的那个男子和他的妻子。那妻子瞪了那名男子，说道：“你刚才为什么阻止我？！难道你就看到元恪那点道貌岸然的施舍，就忘了拓跋皇族与我们张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啊！”

那男子遥望元恪的身影，不怒不喜地说道：“我没忘记！没忘记灭我们张家一百零二口的人是元宏那家伙的祖母冯太后，天不佑我，冯太后那贼婆娘死了，我发誓有生之年，必让元宏血债血偿。但是元恪当时还未出生，他又没什么错……”

“没错？！”他妻子冷笑道，“难道张家一百零二口的人就有错了？！”

“都没错。”那男子摇了摇头，默然不语。

这名男子本名张靖，是魏国兰台御史张求之后，张家人才济济，为国为民，可以说鞠躬尽瘁。然而就在二十年前，冯太后毒杀了当时的皇上拓跋弘，立现在拓跋宏为帝，生怕张家密谋造反，一夜之间将张家一百零二口的人全部抓来，并立即斩首，尸体都弃之荒野。张靖和他的妻子凤仪因得到蒙面人的救助，死里逃生，那是一个大雨滂沱的夜里，本该亡命天涯的张靖、凤仪二人不顾危险，来到抛尸处，冒着风雨，将尸体全部安葬起来。后来那位救助他们的恩人说，这次不光张家被灭门，所有和拓跋弘来往的官僚都被灭了门，惨死的人数达到了一千多人，只有让他们二人幸免于难。张靖、凤仪悲愤不已，决心报仇，恳求恩人传授仙术。恩人自称是天镜派的弟子，和拓跋皇族有盟约来往，不愿露面，只是传授了两人些许仙术，却匆匆离去。张靖感恩戴德，和凤仪谈话之时，都称恩人为师父。十几前，他俩重返洛阳城，张靖化名温靖，凤仪化名蕊儿，就这样居住在了洛阳城，虽然凤仪生下了一个女儿温馨，但张家那仇他们一rì也未曾忘记！

当然关于张家这一段惨事，张靖夫妇并没有告诉给温馨。

傍晚时分，拓跋dì dū里传来消息，元恪和元禧已经带领十万大军赶往平城！百姓站在楼上，都能看到城外黑压压的一片士兵朝着平城方向而去，马蹄阵阵，喊声震天。士兵们金戈铁马，在夕阳的余晖下折shè出绚丽的光彩，但殊不知，在这光彩之下，是被染上鲜艳的热血。

温馨已经躺在屋里睡着了，张靖和凤仪偷偷商量了一些，心想这个时候，dì dū里都为平反庆功，少不了的莺歌燕舞，酒醉金迷，定然防御低下，此时若是行刺拓跋宏，必然容易成事！

天气yīn沉，像是有一场大风来临。他们来到后院里的水井边。张靖拍了拍井沿下面一块青砖，顿时井沿转了一圈，井水缓缓下沉，竟然涓滴不剩。两人相继纵身跳入井中，刚一触底，井内的火把熊熊燃烧起来，显现出一个一人大小的洞口。进了洞口，来到了一处大的洞穴，四周墙壁上都点上了满满的烛火，而每个烛火下面便是一块灵牌，上面刻着细微的小字。原来这儿供奉着张家那一百零二口人的灵位。

张靖走到一张供台上，在供台上摆放着一块灵牌，上面写着：“兰台御史张求之墓。”夫妇两人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张靖激愤地说道：“父亲，元恪出征，dì dū空乏，儿子等着这天等了二十年，今夜就要为您、为张家报仇雪恨！父亲！您在天之灵，保佑儿子手刃仇人拓跋宏！”说着又是拜了几拜。

他从供案下拉开一个抽屉，里面放置着两件黑衣装，他递给凤仪，自己拿了一件，两人换上黑衣装。又打开另一个抽屉里，里面放着两把长剑，他俩一人拿了一把，背在身后，看了一眼灵位，翻身出了水井，来到院落之中。

风卷起了落叶，空气似乎又冷了一分。

张靖又按了那块青砖，井沿反过来旋转了一圈，井水开始溢了上来，重新恢复了原来模样。“走吧！仪儿！”张靖拍了拍凤仪的肩膀，提醒着她。

凤仪愣愣地看着一扇窗户，在那扇窗户里，躺着他们的女儿，当他们的女儿在做着美梦的时候，而他们却身在重重危险之中，杀戮着。她轻声对张靖说道：“让我再和咱们女儿说会儿话。”张靖点点头，于是她施展灵力，飞跃到窗户上，落在床边。

冷月隐没在云层中，若隐若现，洒在馨儿柔美的脸庞上，添了一分清丽。沉睡之中的她打了一个滚，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她见母亲坐在床前，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娘，你也在啊？”

凤仪说道：“嗯！”她帮馨儿掖了掖两边的被子，说道，“自己学会照顾自己，小心别冻感冒喽。”

馨儿“嗯”了一声，道：“女儿会的，娘你不用担心。”

泪花在凤仪的眼眶之中打转，她吸了吸鼻子，转过脸抹掉眼泪，笑着对馨儿说道：“馨儿，你答应娘一件事好不好？”馨儿歪着头，好奇地倾听她要说些什么。凤仪隔了一会儿，才说道：“馨儿，若是明早，你没见爹娘回来，就赶紧离开洛阳城，走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回来。”

馨儿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会离开你们的！”

“你不会离开我们的！”凤仪确定地说道，“爹娘还会去找你的！答应我好吗？”

馨儿疑惑地看着凤仪，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凤仪笑了一笑，说道：“好孩子，睡吧！”馨儿转了转身，很快睡着了。凤仪坐在床前，看了一阵，最后狠下心来，走下楼，来到张靖身边，伏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啜泣起来。张靖也是万般不舍馨儿，但命运如此安排，他们也只能舍弃。许久，凤仪忍住泪，强打jīng神，二人跃过墙头，往那dì dū飞奔而去。

随着万家灯火湮灭在黑夜中，随着dì dū一阵灵光闪烁个不停之后，随着黑夜远去，白天悄声而来之后，随着冬rì第一片雪花掉落的时候，这一夜还是在大雪之中翻了过去。

馨儿早早地起了床，她看着窗外的雪纷纷而下，本想唤醒爹娘起身看雪，但是整个家里都找到爹娘的身影。她以为爹娘出去办事了，遂独自一人撑起伞，来到洛阳城的大街上。这个冷冷的早晨，大家也都来到大街上看雪。馨儿和自己熟悉的邻居打了声招呼，茫无目的地走着。这时，远处传来人们议论声，就见百姓们都纷纷朝着大街最前端的牌坊处跑去。

馨儿也好奇不已，跟着人群跑了过去，雪花在她的伞下飞舞着。来到牌坊处，人们都抬头仰望着，馨儿也跟着人们的实现看去，只见高大的牌坊上吊着两个身着黑衣的尸体，一男一女，长发凌乱垂下，虽然大雪几乎覆盖了两人的身体，但在馨儿眼里，还是分得清这两人是谁。

她吓得倒退一步，手里的伞掉落在地，在雪地上打了一个滚。她想起了昨夜母亲说得那些话的意思，只是她不太接受那是她和娘最后一次见面。她捂着嘴，强忍住哭声，眼泪却哗哗流淌下来，炽热的泪滴灼烧着脚下的雪。她跪倒在地，周围人都在看着她，她不敢哭！但又想好好地大哭一场！

“我听说那士兵说，这两人是元恂派来的杀手，是要趁dì dū防备松懈的时候，行刺皇上。结果，皇上智高一筹，亲手击毙了杀手。皇上将这俩个凶手高挂在这儿，就是为了以儆效尤，jǐng告元恂的！”有人小声地向旁人说道。

有人泛起了嘀咕，说道：“这两人我怎么感觉像温家那两个夫妇……”

“你这一说，倒是真有点儿像！”有人也赞同道，“不过温家人缘极好，心地善良，对左右邻居相待有加，不像是杀手啊！”

“我看是他们故意装出来的。”有人不屑地说，“好像温家那两人是十几年前搬过着而来的，不是洛阳城本地人，我早就看出这中间绝对有点儿蹊跷。”

“拉倒吧，搬到洛阳城的外人何止他温家，我觉得温家都不是什么坏人，定是受了元恂的逼迫，你别忘了温家还有一个小姑娘呢，叫什么馨……馨儿……那小姑娘可能被人挟持了！”

稍微认识温家的人们都微微点了点头，比较赞同这个观点。

馨儿听着他们的对话，再一次抬头看着悬挂在冷风中的爹娘，她抬起一手，努力站了起来，喊了一声：“爹……”刚要跑上前，一个人从后面拦住了她，并且捂住了她的嘴，任由她如何挣扎，她始终也喊不出口来。有人听到声音，注意到了馨儿，对旁人说道：“这个小女孩是温家那个馨儿。”但是等他回头，就再也看不到馨儿的人影，雪地里只留下一把伞和满地的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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