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不光是我，整个昆仑，整个修真界都对不起你们，可是我……我尽力了……”说到这里，玉鼎真人的面容颓然，流下两行热泪，“可是我仍旧没能挽回三宗被灭，没能阻止白府血案，更没有拦住玉厉师兄侵略天下的步伐……”
“正因为你的阻拦，他们才把你关在醒世阁上的吧。”边城问道。

“没错，我曾一遍一遍地劝阻玉厉师兄，可是仍旧没有改变他的想法和野心，最终酿成了今日的局面。”

“杀了你们昆仑那么多人，你恨我吗？”边城又问道。

“不恨，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修真界给你造成了多大伤害。不过边城，我只希望你能少杀点人，有些事情毕竟已经发生，你现在做的这些已经让整个修真界颤抖了，你非要剿灭天下所有的修真者才罢休吗？要知道，这些人里面，有很多人也是迫于无奈啊，他们也是无辜的啊。”玉鼎真人哀求道。

“机会只有一次，一切决定于你的选择。”边城突然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如果无辜可以挽救他们的性命，那么他们可以找出一千种，一万种无辜的理由。可是只要无辜就可以向罪恶低头，甚至同流合污吗？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为什么不杀你？”

这一刻，玉鼎忽然被边城身上浓郁的正气所感染，他忽然觉得，边城没有变，边城依旧是许多年前，那个敢在万妖谷中大胆承认放走灵兽的执着少年。

边城伸出一只手，把玉鼎真人的身躯提起，拍了拍玉鼎的肩膀，脸上突然漾起一丝残忍和邪异，浑然没有了刚刚说话时的正直，他附在玉鼎的耳畔，“我就是要杀人，因为我是妖怪，因为我是白天的噩梦，因为我是黑夜里的鬼。我的信念早就崩溃了，就这么简单。”

玉鼎心弦一颤，刚要说话，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喝：“兀那妖魔鬼怪，放下玉鼎真人——”

“哦？”边城冲着远方的绿色光影龇了龇牙，瞥了玉鼎真人一眼，“你们昆仑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帮手？”

玉鼎真人瞅了一眼远方疾速赶来的光点，摇了摇头道：“不是什么帮手，是陆吾大人。估计是玉厉师兄请来的，我都有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边城瞥了玉鼎真人一眼，这人倒也有趣，玉厉如此对待他，他还仍旧叫玉厉真人为师兄，也是傻得可爱。

孔伊梦来到边城身边，美眸中露出询问的神色，边城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掩藏在金色抹额下的天君图纹，意思是不必畏惧，一切有我。

孔伊梦望着边城的动作，会心一笑，不过她特意注意到边城额头上的金色抹额，如今已是殷红一片，密密麻麻的血点几乎覆盖了整条抹额。

那绿色的光点转瞬即至，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轰隆大响。尘烟散尽，一名脖颈上盘着长发，赤裸着上身的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缓缓抬头，一双碧绿色的眼睛透着凶厉，而一颗星辰，正在他的额头中央，发散着光芒。

“告诉我，你为什么杀了昆仑那么多孩子？”陆吾语气低沉，气势很强，冷冷地瞅着红着双眼的边城。

“孩子？他们也配叫孩子？”边城呵呵一笑，仙力在体内渐渐升腾，他缓缓抬手解下了额头上的金色抹额，不着痕迹地露出了散发着赤金色的天君云纹。

当看到白发男子额头上的天君云纹时，陆吾绿色的双眼微微眯起，心中大骇——

在人间，怎么可能出现一名天君级别的强者？难道自己这几十年一直待在镇神洞中，不清楚天下形势的变化？仙界，又派人下界了？

可是陆吾也清楚，仙界是绝不会轻易派仙人降临人界的，目前停滞在人界的在职神仙，也不过龙神禺疆、自己、四海龙王等十余人而已。

不过，仙界派下来的人，总不会如此疯狂地屠戮人命吧？

那，如果不是仙界派下来的，那这个人就是——

私自逃出来的！

话说回来，无论面前的怪异男子从何而来，他摘下头上抹额的举动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震慑自己！

天君级与星君级，虽然仅仅差了一个字，实力上却差出了十万八千里！

仿佛是看出了陆吾心中所有的想法，边城没事人一样地走到醒世阁一旁的小湖边，缓缓蹲下身来，挑了挑眉：“陆吾前辈，我不想和你交手，我只问你——”

“一个宗门毫无理由地杀了我的妻子、兄弟和家人，毁了我的国家，破坏了我家族的宗祠，这个宗门，难道不该付出代价吗？”边城的声音很平淡，把手上紧紧攥住的金色抹额放在水里，轻轻地清洗着，“陆吾前辈，我在万妖谷中，曾经亲眼目睹了您和钦原前辈的那次战斗，所以我的心情，想必您很能理解。”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呢？总不能听你一面之词吧。”陆吾听见边城提起当年之事，圆睁的碧绿大眼忽然黯淡下来。

“我没必要骗你，你可以问玉鼎真人，他是知情人。”边城奋力地揉搓着手中金色的抹额，可是无论他如何用力，也无法把这条抹额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

血水在小湖中渐渐扩散，不过随着这种扩散，那些红色的痕迹也越来越淡，淡得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玉鼎，他说的是真的吗？”

“嗯，不光如此，昆仑派还曾与东胜神州上其他四个宗门联手，灭掉了铜城派、青峰派以及合欢门。我身边这位姑娘，就是合欢门仅存的唯一门人。”玉鼎真人恭敬地回答道。

看着眼眶通红的孔伊梦，陆吾知道玉鼎所言不虚，一瞬间竟然浑身乏力，茫然了起来。

“陆吾前辈，现在弄明白了事实的真相，你还想打吗？”边城将洗好的抹额迅速烘干戴在额上，胡乱地洗了把脸，起身问道。

“不打了，这件事是我莽撞了，不过你也不要再杀人了，如果你执意要杀，作为昆仑镇山之神，我只能与你为敌。”陆吾望着白发血眸的边城，语气伤感。

没想到边城却摇了摇头，冷笑道：“我必须再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