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陈群
“闻鸡起舞?”前司空袁逢的府邸,袁术面色狰狞的咆哮着,“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那皇甫小儿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酸才,哪里来的勇武之名,哪里来的剑法出众之说?”
袁术的亲弟弟袁胤肃手而立,翻着白眼看了他大哥一眼。说起来,皇甫郦的勇武之名,正是得益于袁术自己。洛阳长街之上,袁术和七八个家奴联手,被人打得浑身是血人事不省。如今旧伤未好,就厚着脸皮对人家破口大骂。若那皇甫郦果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酸才,那被他胖揍了一顿的袁术又算什么?
“那些穷儒酸丁,都是一群脸厚心黑的老糊涂!说到底,不过是瞧着那皇甫嵩被皇上宠幸,这才上赶着找个由头去拍那皇甫嵩的马屁!”袁术怒不可遏,一脚将一个蒲团远远踢飞了出去,“槐里侯的势力大,我袁家四世三公,大腿就不够粗吗?”
袁胤见他气撒得差不多了,腆着笑脸道:“大哥何必跟那无耻小儿生气,不过是一个哗众取宠之徒罢了。大哥若是不忿,不如将府内豢养的勇悍之士交给弟弟,弟弟我寻个由头去收拾了他。”
袁术转过头来瞪着他,面上阴晴不定。
袁胤脸色有些白:“大哥,弟弟全无旁的心思,就是想替大哥出口恶气。大哥若是信不过弟弟,这话就当弟弟不曾说过。”
袁术粗喘了几口气,缓缓点头:“争强斗狠,终究上不了台面。羞辱一番也就是了,莫伤了他的性命。皇甫老儿看着温吞吞的好脾气,其实是个有血性的,咱们袁家挡不住他雷霆一怒。”
袁胤心中暗喜,连忙应了一声,匆匆走出门去。
袁术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中怒火愈炽。他回将酒案一脚踹翻:“皇甫小儿,迟早有一日,让你像狗一样匍匐在我的脚下!”
时间悄悄流逝,转眼已是中平元年腊月二十三。槐里侯府的丫鬟仆从们,开始“忙年”,扫房净屋、洗头沐浴、准备年节器具,各种散着油渍香味的鸡鸭鱼肉和猪羊祭品堆得满厨房都是。来来往往的下人们,无论身材如何,俱都疾步如飞,无论模样如何,俱都笑逐颜开。皇甫郦被这喜气洋洋的气氛感染,也欲挽起袖子做点力所能及之事。可惜他所到之处,人们都退避三舍,躲避不开的那些,不是躬身作揖,就是磕头下跪,弄得皇甫郦很快就失了兴致。
小丫鬟景儿知道皇甫郦最近一段时日胃口不佳,身形脸颊都眼见着消瘦下去,就一头钻入厨房,手脚利索的收拾一些新的吃食。皇甫郦百无聊赖之下,想起自己吃不惯的三国菜,也一头钻入了厨房。景儿知道君子远疱厨的道理,哪里敢让皇甫郦亲手操弄吃食,只是皇甫郦执拗的性子,却不是她一个丫鬟能抗拒的。眼见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皇甫郦下手,景儿只好派了财宝二丫鬟将他所需的食材都运到了西院,免得下人们眼多嘴杂,口舌生事。
皇甫郦知晓三国时代已有了小麦,喜不自禁的叫人去采买了一些石转盘磨好的白面。他在蔬菜之中翻翻拣拣,将后世的白菜和萝卜,也就是三国时代的白菘和莱菔挑出来,单独令人剁碎,准备包水饺。
财宝二丫鬟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平日里白面也不曾吃过,更不知道这饺子为何物,馅料如何配置。景儿自小跟随皇甫郦,虽然富贵,却也是瞠目结舌,搭不上手,于是偶尔望向皇甫郦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陌生。皇甫郦见众人都懵懂,只得亲历亲为。一会儿吩咐景儿将红白相间的猪肉剁成茸状,一会儿吩咐她将蔬菜汁融入肉馅,用木杵使劲向着一个方向搅拌,一会儿又指挥着她去满世界的寻找什么花椒粉、白葱、五香油、食盐、鲜姜末、味精、香油等佐料。财儿和宝儿见他们忙得鸡飞狗跳,各自庆幸自己被安排了简单的活计,兴高采烈之下,却将手下的饺子皮擀得大饼一样。
皇甫郦等五香作料等得不耐烦,心想被他打出去的丫鬟景儿只怕只知道葱姜和食盐,其他的花椒、酱油、香油一类的根本就不知道为何物,而且这个世界也未必就有,看来他还是得亲自跑一趟外面的店铺。
财儿服侍他穿了一件青缎的长袍,一双牛皮长筒锦靴,又在脑袋上给他扣里一顶四色佩玉的进贤冠,看着是一副翩翩的浊世佳公子模样了,这才点点头,让四个家丁随从着出了槐里侯府。
皇甫嵩本来打算着在军营里寻几个精悍老兵充当皇甫郦的护卫,但是正直年末,家家都要过年,他又一向体恤兵卒,就将这个念头拖到了年后。皇甫郦出府之时,为了安全起见,暂时只能带着家丁相随。
一个家丁本来捧了皇甫郦的佩剑,想想自家少爷的身份,再想想府外数百米就有各类的货铺,摇摇头又将佩剑放了回去。
时近年关,腊月里又是寒风似刀,街道之上行人并不多见。就是长街两旁的酒肆店铺,也是关门歇业的居多。皇甫郦走在长街之上,一会儿想起前世过年时的热闹,一会儿想起父母双亲的音容笑貌,心中不由的百感交集。
四个家丁都长得高大粗壮,是槐里侯夫人特意从府邸内强壮的家奴里挑选出来的。他们穿着一身粗布裁成的新衣跟在皇甫郦身后,四下观瞧着,眼中满是警惕。
皇甫郦主仆五人一边走一边四处寻找未关张的油盐铺子,不远处的胡同里突然传来怒斥争吵,随后便是叮叮当当兵器相击的声音,隐约还有女子的尖叫和孩童的啼哭之声。皇甫郦主仆还未反应过来,一个容貌俊雅的年轻士子手提一把华丽无比的饰剑,踉踉跄跄地从胡同内跑了出来。在他的身后,五个容貌粗犷的壮硕大汉骂骂咧咧,操着各式兵器紧追不舍。
“汝等何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皇甫郦挺身上前,双手伸向腰间去摸佩剑,却是一下摸了个空。
那些凶汉见他衣饰不凡,略有些犹豫,纷纷放慢了脚步。一个家丁眼见有彰显忠心的时候,口中大喝一声,赤手空拳就迎了上去。当先一名凶汉见那家丁貌似勇武,脚下却步伐凌乱豪无章法,脸上横肉一抖,一记窝心脚便踹了出去。家丁痛叫一声,仰天便倒,鼻血肆意横流,人却是晕了过去。
凶汉们一看皇甫郦的仆从如此脓包,想着他本身也是银样蜡枪头,纷纷喝骂着再次涌了上来。
“小兄弟走,性命要紧,莫惹了这群凶徒。”那年轻士子推了皇甫郦一把,返身将剑横在身前,大喝道:“冤有头债有主,颍川陈群在此,尔等意欲何为?”
一个敞胸露怀的光头汉子跳了出来,手中木棒虎虎生风,骂道:“老子上门催债,关你这穷酸屁事?无缘无故跑来胡搅蛮缠,不揍你一顿,如何出得了这口恶气?”
那自称颍川陈群的士子面色涨的通红,斥道:“那孤儿寡母身无冬衣,薄粥度日,那里有钱还与你们?不过是求你们宽限几日罢了,何必口出秽言,撕撕扯扯,不怕逼出人命吗?”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是逼出人命又如何?”那敞怀露怀的汉子瞪了陈群一眼,“你这个穷酸,身手软塌塌的,还这般护着他们母子,莫非与那小寡妇有染不成?”
陈群大怒,手中剑摇摇晃晃,指着众凶徒:“尔等莽汉,休得污人清名!我祖父乃太丘长,我父乃前平原相,我陈长文出生自官宦之家,如何会做那等不知廉耻之事?”
众凶徒听了,神色间都有些犹豫。早先见他肮脏胡同里孤身步行,只当他是落魄书生,贫寒士子,这才生了相欺之心。若他所言是真,是官宦世家子弟,这事却是有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