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章：巨蟒
倏来倏去，匆匆十四载而过，外界乱世纷乱，百姓依旧怨声载道，而北邙山也依旧风雨不动，和十四年前并无什么区别。

北邙山坐北朝南，遥遥相望着洛阳城，风水极佳，无论王侯将相还是平民百姓都会选择此处作为死者的安身之所，于是久而久之，世间便流传了“生在江南，死在北邙”的说法。

不过乱世之中，不明惨死的人比比皆是。有钱的人家会鼓瑟吹笙，大招旗鼓地将死者安葬在北邙山，没钱的人家，只能将死者裹在一破草席中，趁着夜深人静，将其抛到北邙山的荒野之中，不再理会。

这rì，风和rì丽，阳光明媚，本该是喜悦的rì子。然而，又有一群送殡队伍穿过茫茫原野，前来北邙山，一瞧那棺材，乃是上等紫檀木所制，只有大户人家才能有此能耐。不知道死的是家中的谁，反正送葬的家属、亲戚足有百来人，汇成一条白sè的长带。无数的白幡无力地垂在竹竿之上，黄sè的纸钱随风飘荡，哭声犹如汪洋大海，滔滔不绝，将原本冷清的北邙山顿时吵翻起来。

他们来到北邙山下的一处坟地，在一处事先挖好的墓穴前落了脚。因为北邙山深处到处是豺狼虎豹，除了猎人，普通百姓根本不敢涉险进去，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在北邙下安葬死者。十几年前，有一伙猎人闯进了北邙山，发现北邙山有鬼魂在出没，吓得屁滚尿流，仓惶逃走，后来，大家纷纷以为是那些死者的亡灵在作祟，就再也没有人敢进北邙山了。

下葬了棺材、立了坟墓、做法事、上祭品……

忙活了半天，人们开始渐渐离开，等到最后一个女子在坟前足足嚎哭了半柱香，姗姗离去之后，只留下了一座新坟和满地的纸钱。四周重新恢复往rì的平静和安逸，鸟儿也开始放心地落在枝头，梳理自己漂亮的羽毛。

过了些许时间，在北邙山的深处倏地钻出一个身影。那个身影藏在草丛后，待看清四周没有一个人，这才大大咧咧地来到新坟前面。原来是一个毛头小子，不过这小子看起来身姿矫捷，背着弓箭，模样很像猎人的打扮。

“好呀，又有好吃的啦！”那小子将弓箭拿下来，放在新坟上，拿起坟前供案上的一块鸡腿，对墓碑看了一眼。“洛阳刘员外……看来祖上还是皇族呢！哈哈……刘员外啊刘员外，你好呀，在下洛雨，咱们真是三生有幸在这儿相遇。您看，我实在是饿坏了，您就大人有大量，这些食物与其浪费，不如就送给我好啦！谢谢啦！”说完，也不在乎这刘员外泉下是否同意，张口就咬了一块鸡肉。

这个毛头小子，无父无母，自幼与师父生活在北邙山，师父说，他是在洛阳城外大雨之中被师父收留的，因此得名洛雨。打他记忆以来，师父便开始带着他学习shè箭、爬树，教导他如何躲避猛兽，捕捞猎物，总之，只要是能让自己在这个山里生存下来的技能，师父都全全教给他。如今屈指算来，足有十几个年头了，他由原来的懵懂孩童逐渐成为了强壮少年，师父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交给他的了，变得年迈慵懒，整rì呆在林中小屋里，和他为伴的是那一根破旧灰暗的竹竿。

然而，在他的心中，师父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圣人，师父无时不在教育他，万物皆有灵xìng，哪怕是凶残的猛兽，也莫要轻易杀生。所以师父让他学习shè箭这类技能只是用来强身健体，必要之时，可以躲避猛兽的侵害，他能捕猎的只是那些年迈将死的生物。北邙山的那些猛兽知道这两人对他们并没有加害之意，久之，人兽之间便相安无事。

洛雨受到师父的影响，心地善良，经常暗中帮助那些穷困的老百姓，尽一份微薄之力。比如那些被人抛弃在北邙山的死尸，虽然有的死尸已经腐烂发臭，面目全非，但他若是见到了，根本不顾死尸的肮脏，挖个深坑，郑重地将其埋起来，并搓土为香悼念死者。师父看到他的善心，非常高兴，不住地表扬他。

但是洛雨听闻师父说过，乱世下的富贵大家大都在搜刮民脂民膏，害死不知多少的无辜百姓，而有良心为百姓着想的大户人家极其稀少，因为若有富贵官僚之人下葬，他就会在人们走后，将坟前供案的食物洗劫一空，只不过毕竟“死者为大”，他这种做法实在有点儿伤天害理，自己也觉得不对，因此不敢向师父禀告。

今天上午，洛雨远远听到北邙山脚下传来凄惨的锣鼓声，知道又有一大户人家葬于此，便向师父告别，背上弓箭下了山。但是路过一处山脚时，发现草丛里躺着数十具新的死尸，这些死尸大多数都瘦骨嶙嶙，想必他们遇到了饥荒，饿死了。洛雨对这事情早已习以为常，只是乍一看那么多死尸，心里也不禁感触，心想这乱世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心里想着，他还是动手，像往常一样，一个一个将死尸掩埋好。等到全部埋好之后，他在一处山泉洗了手，听闻着送殡人们的远处，腾转挪移来到了坟地。

“刘员外，多谢您的海涵，但愿您重新之后，会做一个好善乐施的好人家。”洛雨拍了拍坟头，以示鼓励，然后重新背上弓箭，一路狂奔往山上跑去。

多年的训练，他登起山来如履平地，面不红心不跳，不一会儿边跑到了山腰处。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吼叫，声音无比凄凉和愤怒。洛雨知道这吼声定是“山里之王”老虎的叫声，只是心中不解，一只老虎何以会叫出这般凄厉的吼声？！抱着疑问，他悄无声息地朝声音的方向而去，待到声音离近，他躲在一块巨石后面查看情况。

只见一头面孔狰狞的花斑大老虎仿佛是空中落下来一般，重重地落在地上，溅起一地尘埃。洛雨生怕老虎伤害自己，连忙搭箭弯弓，瞄准老虎的方向。然而当尘埃落尽，洛雨这才知道那只老虎并非在攻击自己，而是在攻击它脚下的一条巨蟒。

洛雨乍一看这条巨蟒，顿时惊得哑口无言，此巨蟒当真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粗可一人环抱，两只眼睛宛如铜铃般大小，尖尖的巨大难看的脑袋在不断吐着信子。而这只花斑大老虎在它的面前简直是小孩子一般。不过老虎毕竟也是万兽之王，抖擞着脑袋，盯着巨蟒的七寸处，准备给它来个致命的一击！

这时巨蟒高昂起头，张开血盆大口，咬向老虎。老虎仗着身小，一个闪身，也如闪电般扑向巨蟒，一口咬在巨蟒的身上，尖利的牙齿立马透穿蛇皮，鲜血喷薄而出。那巨蟒嘶哑一声，震得林间的树木沙沙作响。巨蟒开始挥动起来尾巴，扫将开来，周围的树木咔嚓咔嚓倒下，洛雨连忙闪避，差点就被巨蟒的尾巴扫了出去。巨蟒卷动着身体，将老虎牢牢地缠绕起来，越缩越小！

洛雨心想，这巨蟒定然不是生活在北邙山的，要不是灭了他，北邙山的所有生灵将会被它灭绝，当即抽出一支箭，翻身跃到一棵大树上，然后手脚并用，三两下便达到了数十丈高。眼见下面的巨蟒快要勒死老虎了，“拼了！”他一咬牙，竖箭一跃而下，插进巨蟒的七寸之处，那巨蟒仰头嘶叫，两只瞳孔放大了一倍。洛雨尚未等巨蟒做出反应，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刀，从箭孔处斜插而入，用力一划，顿时一股臭腥的血注喷到了落雨的脸上。那巨蟒负痛嘶叫，尾巴一抖，洛雨本想抱住巨蟒的身体，却哪知巨蟒的皮光滑无比，他没抓什么，被一股大力甩了数丈远，跌在地上。巨蟒无心恋战，抛下即将到口的老虎，伴随身体与地面发出沙沙声，渐渐离去。

洛雨只感觉到筋骨似乎尽伤，好不容易爬起来，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查看老虎的伤势，那老虎早已奄奄一息，侧躺在地上。老虎嘴里吐出大量的鲜血，不知道是巨蟒的还是他自己的鲜血。洛雨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办是好。那老虎眨了眨眼睛，眼神中仿佛流露出不舍。他愣住了，眼见那老虎的眼神渐渐变淡，再也纹丝不动了，他才悠然叹口气，自己倘若知道这些动物心里是怎么想的那该有多好。

洛雨站起身来，这时在他的不远处传来咿呀声，他顺着声音而去，就见草丛里有只毛茸茸的小老虎在嗷嗷地叫唤。他心里大喜，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小老虎，却实在没想到，老虎小的时候会长得这么可爱，一点也没有长大后的模样那么可怕骇人。心中转而又想，那只花斑老虎死前犹未不舍，想必就是担心这只小老虎了吧。

“你我身世一样，都是无爹无娘的孩子，你就跟着我吧，我带你回家见我师父。”

那小老虎好像听懂了他的话，舔了舔他的手。他笑了笑。

洛雨没有将花斑老虎带回去，而是就地埋葬了。埋葬之后，他找寻路，往山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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